凌晨三点的纹身店二楼还亮着灯，雨水顺着铁艺窗棂蜿蜒成透明的蛇。
江烬推开玻璃门时，挂在门后的铜铃发出沉闷的响声，惊醒了蜷缩在沙发上的虎斑猫。
陆灼正伏在橡木工作台前，暖黄的台灯将他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轮廓。
他今天换了副金丝边眼镜，镜链垂在深灰色高领毛衣上，随着他翻动文件的动作轻轻摇晃。工作台上铺满了泛黄的实验报告和照片，几支绘图笔散落在咖啡杯旁。
"迟到了二十三分钟。"
陆灼头也不抬地说，手指停在一张边缘烧焦的照片上。
"咖啡在保温壶里。"
江烬脱下被雨水打湿的皮衣，随手搭在铸铁衣架上。他注意到陆灼的左手腕上戴着一块老式机械表，表带已经有些磨损，看起来像是上个世纪的款式。保温壶里的咖啡还冒着热气，苦涩的香气混着地下室飘上来的松木味。
"这些都是开云集团的内部资料？"
江烬拿起一张泛黄的文件，上面印着"K-7型生物墨水实验记录"的字样。
陆灼终于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奇特的灰蓝色。他伸手调整了一下台灯的角度，光线立刻照亮了文件上的关键部分："2016年到2019年，他们用十九个模特测试这种光敏颜料。"
虎斑猫跳上工作台，尾巴扫过一张照片。江烬看到画面中模特的背部纹身已经溃烂，周围皮肤呈现出不正常的青紫色。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摸向自己锁骨处的旧疤，那里还残留着三年前失败的纹身痕迹。
地下室的楼梯突然传来吱呀声，接着是空调外机启动的轰鸣。
陆灼皱了皱眉，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那台老机器每天这个点准时发疯。"
江烬跟着他走下狭窄的木楼梯，老旧的台阶在他们脚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地下室的铁门上挂着一个老式温度计，红色液柱正在38度的刻度线上颤抖。
陆灼推开门的瞬间，冷白的灯光自动亮起。整面墙的监控屏幕同时亮起蓝光，十六个画面分别对着开云集团研发中心的不同入口。
江烬的倒影在屏幕上分裂成碎片，他看到某个监控画面里，一个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在研发中心后门徘徊。
"这是......"
"我父亲的助手。"陆灼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2014年实验室火灾当晚，他本该在值夜班。"
他走向角落的档案柜，取出一盒覆满冰霜的胶片。当他把胶片对准光源时，江烬看到焦黑墙壁上残留的凤凰纹样，燃烧痕迹从纹身部位呈放射状扩散。
"K-7墨水遇高温会释放丙酮酸。"
陆灼的声音在地下室的回音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们给你的走秀合同里，有没有注明场地温度控制条款？"
突然的停电让地下室陷入黑暗。
在应急灯亮起前的几秒钟，江烬听到陆灼平稳的呼吸声，还有虎斑猫在地面走动时铃铛的轻响。当灯光重新亮起时，他看到陆灼站在冷冻柜前，手里拿着一个生锈的工牌。
"我父亲是开云第一代纹身墨水研发员。"
陆灼的声音很平静，但江烬注意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2014年那场'意外'之后，他们只找到了这个。"
工牌上的照片已经褪色，但依然能看清那个戴着银丝眼镜的男人温和的笑容。
江烬突然注意到照片角落的日期—2014年3月15日，正是他第一次为开云走秀的前一周。
雨声渐大，敲打着地下室唯一的天窗。陆灼从抽屉里取出一本烧毁大半的笔记本，小心翼翼地翻开其中一页。
在焦黑的纸页边缘，一行德文字迹依然清晰可辨：
"Kunst sollte keine Leinwand aus Fleisch sein."
（艺术不应以血肉为画布）
虎斑猫跳上工作台，蹭了蹭陆灼的手腕。江烬看到台灯下两人的影子在墙面上交叠，像两株在暴雨中相互支撑的植物。
"下周巴黎时装周，"
陆灼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们准备在终场秀使用新型加热装置。"
他调出一封加密邮件，发件人地址带着开云集团的域名，
"你的压轴秀服内衬缝着碳纤维发热丝。"
窗外的雨势渐小，第一缕晨光透过天窗照进来，在满室尘埃中形成一道朦胧的光柱。
江烬拿起工作台上的咖啡杯，发现杯底残留的咖啡渍形成了一个奇特的凤凰轮廓。
"所以，"
他放下杯子，金属与木质桌面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找出那场火灾的真相？"
陆灼摘下眼镜，用毛衣袖口擦了擦镜片。在晨光中，他眼角的细纹和下巴上没刮干净的胡茬都清晰可见。这个总是冷静自持的纹身师，此刻看起来异常疲惫。
"不，"
他重新戴上眼镜，镜片反射的光遮住了他的眼睛，
"我们要做的是阻止历史重演。"
虎斑猫在他们脚边打了个哈欠，铜铃声再次响起，宣告着黎明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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