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的晨光带着点懒意,透过许映桑公寓的落地窗,落在摊开的书稿上。她指尖捏着红笔,目光却没落在文字上——视线总忍不住飘向桌角的丝绒盒子,银戒指躺在里面,银杏叶的纹路在光下泛着细闪,像谢景莘昨天看她时,眼底藏着的光。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是谢景莘发来的消息:“老槐树旁的桂花糖摊出了,要不要现在过去?”后面跟着个小太阳的表情,和当年便利贴上画的一模一样。
许映桑笑着回复“等我十分钟”,把红笔插进笔筒时,指尖触到了一支熟悉的钢笔——是她当年托同学转交给谢景莘的那支,昨天谢景莘把它留在了她这里,说“让它先陪你几天,下周我来取”。笔身是磨砂的银灰色,笔帽上的划痕还在,只是多了些细微的磨损,显然是被人常年带在身边。
她握着钢笔转了半圈,忽然想起什么,拉开书桌最下面的抽屉,翻出一个泛黄的牛皮纸信封。信封上没写收件人,只有“致景莘”三个字,是她七年前写的,里面装着没寄出去的告别信,还有一张画着银杏叶的明信片。
当年她改了志愿后,躲在房间里写了这封信,想解释家里的变故——妈妈突然生病,需要人在身边照顾,她没办法去南京。可写好后,她又怕谢景莘觉得这是借口,犹豫了半个月,最终还是把信锁进了抽屉,只托人转了钢笔,想着“这样至少不会让她觉得我凭空消失”。
“叮——”门铃响了,许映桑赶紧把信封塞回抽屉,起身去开门。谢景莘站在门外,穿了件浅卡其色的休闲外套,手里拎着个纸袋,里面装着热乎的豆浆和油条:“路过早餐铺,猜你没吃早饭。”
许映桑让她进来,看着她熟练地把早餐摆在餐桌上,忽然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熟悉——高中时谢景莘总早起绕路去买她爱吃的油条,然后在她家楼下等她,两人背着书包,边吃边往学校走,晨光把影子拉得很长。
“在想什么?”谢景莘递过来一杯豆浆,指尖碰到她的手,又很快收回去,声音里带着点笑意,“刚才看你站在门口发呆,是不是还没睡醒?”
“没有。”许映桑接过豆浆,喝了一口,热流顺着喉咙往下走,暖得人心头发软,“就是想起高中时,你总帮我带早餐,还说‘不吃早饭会低血糖,考不好别赖我’。”
谢景莘坐在她对面,咬了口油条,眼角弯起来:“那时候你总爱赖床,每次都要我在楼下喊你好几声才下来。有次冬天,我在楼下等了二十分钟,你下来时裹得像个粽子,还把暖手宝塞给我,说‘赔你的等待时间’。”
许映桑的脸颊有点发烫,低头搅了搅豆浆:“我那时候……是不是挺麻烦的?”
“不麻烦。”谢景莘放下油条,语气很轻,却很认真,“能等你,挺开心的。”
这句话像颗小石子,落在许映桑心里,漾开一圈圈的涟漪。她抬眼看向谢景莘,对方正望着她,目光清得像晨露,没有一点敷衍,只有真诚的温柔。她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起身拉开抽屉,把那个牛皮纸信封拿了出来:“景莘,这个……是我七年前写的,一直没敢给你。”
谢景莘的目光落在信封上,“致景莘”三个字让她指尖顿了顿。她接过信封,没有立刻拆开,而是轻轻摩挲着纸面,像是在感受七年前许映桑写字时的心情:“我能现在拆开吗?”
许映桑点点头,攥着豆浆杯的手紧了紧,手心有点出汗。她看着谢景莘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和明信片——信纸已经有点脆了,上面的字迹却还清晰,写着妈妈生病的事,写着她的无奈,还有那句藏在末尾的“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去南京”。
谢景莘读信时很安静,指尖轻轻捏着信纸,没有说话。许映桑的心悬在半空,直到看见谢景莘抬头,眼眶有点红,却笑着说:“我就知道,你不是故意不告而别的。”
“对不起。”许映桑的声音有点发颤,“那时候我太胆小了,怕你生气,怕你觉得我在找借口,所以……”
“别说对不起。”谢景莘打断她,把信纸和明信片轻轻放在桌上,“我应该早点找你的。”她顿了顿,指尖碰了碰许映桑的手背,这次没有立刻收回,“我大学时问过好多同学你的联系方式,可他们都说你换了手机号,我去你家楼下看过几次,都没见到你。后来我想,也许你不想被打扰,就没再找,只是每年秋天,都会捡一片银杏叶,想着‘万一哪天见到了,就给她看看’。”
许映桑看着她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过来,心里的愧疚和不安慢慢散了,只剩下暖乎乎的酸胀。她想起昨天谢景莘说“我带着银杏叶去了南京”,想起她留着那支钢笔七年,忽然觉得,那些错过的时光,不是空白,而是被两人小心翼翼珍藏着的、未说出口的惦念。
“对了,有件事想跟你说。”谢景莘忽然想起什么,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个笔记本,翻开其中一页,上面是她写的诗,标题是《致桑》,“我下个月要出一本新诗集,想请你做我的责任编辑。”
许映桑愣住了:“我?”她是出版社的文学编辑,负责过不少书稿,可面对谢景莘的邀请,还是有点紧张,“我怕我做得不好。”
“你肯定能做好。”谢景莘的眼神很坚定,指尖点了点诗里的句子,“这些诗里写的,都是我想跟你说的话,只有你,能懂里面的意思。”她顿了顿,嘴角弯了个浅弧,“而且,这样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不用再等七年。”
许映桑的心跳漏了一拍,看着谢景莘眼底的笑意,轻轻点了点头:“好,我答应你。”
收拾好早餐的碗筷,两人决定去高中看看。谢景莘骑着自行车,许映桑坐在后座,手里拿着那本新诗集的初稿,指尖划过上面的字迹,偶尔抬头,能看见谢景莘的发梢在风里轻轻晃,带着点桂花的香气。
到了高中门口,保安认得谢景莘——去年她来捐过书,很爽快地放了她们进去。校园里很安静,周末没有学生,只有风吹过梧桐叶的声音。她们走到老槐树下,树干比以前粗了不少,树下的石凳还在,上面刻着模糊的字迹,是当年她们偷偷刻的“桑&莘”。
“你看,还在呢。”谢景莘指着石凳上的字,笑着说,“当年我们刻完,还怕被老师发现,用树叶盖了好久。”
许映桑蹲在石凳旁,指尖摸着那些模糊的刻痕,忽然觉得眼眶热了:“我以为早就被磨掉了。”
“有些东西,磨不掉的。”谢景莘蹲在她身边,声音很轻,“就像我们之间的事,不管过多少年,我都记得。”
两人坐在石凳上,翻看着新诗集的初稿,谢景莘偶尔会念几句诗,许映桑则在旁边提些修改意见。阳光透过槐树叶的缝隙落下来,在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撒了把碎金。
“对了,下周出版社有个作者座谈会,你要不要来参加?”许映桑忽然想起工作上的事,抬头看向谢景莘,“好多读者都很喜欢你的诗,刚好可以跟他们互动一下。”
谢景莘点点头:“好啊,不过你要陪我一起去,我有点怕人多。”她说这话时,眼神带着点撒娇的意味,不像平时清冷的样子,倒像高中时那个会跟她抢蛋糕吃的小姑娘。
许映桑笑着答应:“好,我陪你。”
夕阳西下时,两人才离开学校。谢景莘送许映桑回家,到楼下时,许映桑把那支钢笔递还给她:“物归原主。”
谢景莘却没有接,反而把钢笔推了回去:“还是放在你这里吧。”她看着许映桑疑惑的眼神,解释道,“这支笔是你送我的,现在让它陪着你,就像我在你身边一样。等我们把新诗集做完,我再把它取回来——到时候,我有件更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许映桑握着钢笔,心里泛起一丝好奇,却没有追问。她知道,谢景莘想说的事,一定会在合适的时候告诉她。就像那些错过的七年,那些没说出口的话,最终都会在时光里,慢慢铺展开来。
看着谢景莘骑车离开的背影,许映桑回到公寓,把钢笔插进笔筒,和那支红笔并排放在一起。她翻开新诗集的初稿,目光落在《致桑》那首诗上,最后一句写着:“晚秋的银杏会落,冬天的雪会融,但我对你的心意,是永不褪色的春。”
窗外的夕阳渐渐沉下去,夜色漫了上来。许映桑握着钢笔,忽然觉得,她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那些藏在钢笔里的牵挂,那些写在诗里的心意,还有谢景莘没说出口的“更重要的事”,都会在往后的日子里,像流水一样,慢慢浸润彼此的生活,把七年的空白,都填成温暖的模样。而下周的座谈会,或许会成为她们故事里,又一个重要的转折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