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风裹挟着最后一丝暑气,从敞开的窗户灌进来。林晚星抱着一沓刚领的校报爬上顶楼,额前的碎发被汗水黏在皮肤上。转学第一天,班主任就指派她负责校报的人物专栏,这任务来得突然又莫名其妙。
"找个安静的地方整理资料吧。"她自言自语,推开通往天台的门。
黄昏的光线像融化的金子,将整个天台镀上一层橘红色。林晚星眯起眼睛,突然发现围栏边缘坐着一个人——一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双腿悬空在七层楼高的深渊之上,手里捧着一本书。
她的心脏猛地收紧。
"同学!那里危——"
声音卡在喉咙里。那人回过头,夕阳在他的睫毛上跳跃,镀出一圈金边,可眼神却冷得像淬了冰。
"要跳早跳了。"他晃了晃手里的书,封面上《荒原》两个烫金字在光线下闪烁,"比起我,你怀里那堆纸更危险。"
一阵突如其来的风掠过,林晚星手忙脚乱地按住飞舞的校报。再抬头时,那人已经利落地翻回栏杆内,擦肩而过时扔下一句:
"下次别穿裙子来天台。"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楼梯间,林晚星才发现自己的掌心全是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校服裙摆,又望向那人刚才坐过的地方——一本学生证静静地躺在地上。
她弯腰捡起,照片上的少年面无表情,黑发白肤,眉眼如墨画般精致。
"高三(1)班,陆昭寒。"她轻声念出名字,翻到背面时愣住了,"学生会会长?"
学生证夹层里掉出一张小纸片,她捡起来,是一张药店的取药单,上面印着模糊的药物名称和"氟西汀"三个字。
林晚星的手指微微发抖。她把学生证和药单塞进校报中间,转身时发现地上还有一条红绳——外婆留给她的护身符,不知什么时候断开了。
---
第二天早自习,林晚星站在高三(1)班门口,手里拿着透明文件夹。当陆昭寒出现时,她深吸一口气拦住了他。
"陆昭寒同学!"她举起文件夹,"校报人物专访,请配合——"
他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径直往前走。林晚星小跑着追上,从口袋里摸出一颗草莓糖硬塞进他掌心:"贿赂你的!昨天的事我不会说出去。"
陆昭寒突然攥住她的手腕。他的手指冰凉,力道大得让她皱眉。
"你查我?"他盯着她校牌上的"转学生"字样,声音压得极低,"谁派你来接近我的?周教授?还是我父亲?"
林晚星的琥珀色瞳孔倏地睁大:"…我只是看到你学生证掉在图书馆。"她撒谎了,实际上学生证是在天台捡到的。
陆昭寒松开手,把草莓糖扔回给她:"别多管闲事。"
糖纸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走廊的地板上。林晚星弯腰去捡,余光瞥见他转身时露出的手腕内侧——一道淡粉色的疤痕,像一条丑陋的虫子趴在那里。
---
一周后的深夜,林晚星"偶然"路过音乐楼。钢琴声从三楼飘下来,是肖邦的《葬礼进行曲》,但弹到中途突然变成暴烈的错音。她冲进去时,看到陆昭寒用流血的小指狠狠砸向琴键。
"滚出去。"他背对着她,白衬衫后颈处有汗浸湿的痕迹。
月光从窗户斜切进来,把他的影子和她的小腿钉在同一块地板上。林晚星站着没动,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印着皮卡丘的创可贴,放在琴盖上。
"过期了…但总比没有好。"
琴房里的空气凝固了几秒。陆昭寒终于转过身,惨白的月光下,他的眼睛像两口深井。
"为什么跟踪我?"
林晚星踢了踢根本不存在的石子,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你看起来比我还孤单。"
陆昭寒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拿起那个幼稚的创可贴,撕开包装,缓慢地缠在流血的小指上。皮卡丘的笑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林晚星。"她回答,"夜晚的晚,星星的星。"
陆昭寒轻笑一声,那笑容里没有温度:"适合出现在墓志铭上的名字。"
他站起身,从她身边走过时,一张纸片从口袋里滑落。直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林晚星才弯腰捡起那张纸——是一张抗抑郁药的处方笺,医生签名处龙飞凤舞地写着"每日一次,持续治疗"。
她把处方笺对折,放进自己的笔记本里。窗外,一轮满月冷冷地挂在天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