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阄惊变

永和三年春，紫宸殿内金猊吐雾，沉水香在错金博山炉中静静燃烧，却驱不散满室寒意。殿外细雨如丝，打在汉白玉栏杆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仿佛无数窃窃私语。

苏贵妃倚在鎏金椅中，纤细的手指死死攥着杏黄帕子。她产后血崩未愈，原本莹润的脸颊如今苍白得近乎透明，连唇色都淡得几乎看不见。素白的宫装裹着单薄的身子，腰间束带空荡荡地垂着，更显得整个人形销骨立。可今日是岁岁抓周的大日子，她便是拼着咳血，也要亲眼看着。

跑龙套万能"陛下驾到——"

太监尖细的嗓音刺破殿内凝滞的暖香。殿门处珠帘晃动，周昱修一袭玄色龙袍踏入，腰间九龙玉佩纹丝不动。他眉峰如刃，薄唇紧抿，下颌线条绷得极紧，浑身上下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肃杀之气。目光扫过暖阁中虚弱的苏贵妃时，眼底闪过一丝几不可察的厌烦。

常承稄"开始。"

帝王的声音比殿外的倒春寒还要冷三分，惊得侍立两侧的宫女们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德妃摇着缂丝团扇，腕间翡翠镯子叮咚作响：

跑龙套万能"贵妃妹妹脸色这般差，不如让乳母代劳？"

她今日特意着了件海棠红绣金牡丹的宫装，衬得肌肤如雪，与苏贵妃的素淡形成鲜明对比。

苏令仪"不必。"

苏贵妃咬紧牙关，亲自将岁岁放在铺满珍宝的锦毯上。那锦毯是用江南进贡的云锦制成，朱红的底色上绣着百子千孙图，四角还缀着金铃铛。金算盘在烛火下泛着冷光，和田玉印章温润如水，绣花绷子上别着的银针闪着寒芒——每一样都是钦天监精心卜算过的吉物。

岁岁坐在锦毯中央，乌溜溜的大眼睛茫然四顾。她今日穿着大红绣金凤的小袄，衬得那张小脸愈发粉雕玉琢。突然，她瘪着小嘴哭了起来，泪珠大颗大颗往下掉，在锦缎上洇出深色的痕迹。

跑龙套万能"哟，这是瞧不上呢。"

娴妃用绣着金线的帕子掩着嘴角，眼底满是讥诮，"到底是贵妃娘娘的女儿，眼光就是高。"

她今日梳着惊鸿髻，鬓边一支金步摇随着说话轻轻晃动，晃得苏贵妃眼前发晕。

苏贵妃指甲掐进掌心，正要开口，却见岁岁突然朝一个方向爬去——

常承稄"哎呀！"

德妃惊呼出声，团扇"啪"地合上，

跑龙套万能"三公主怎么往陛下那儿去了？"

在所有人震惊的目光中，岁岁抓住了皇帝的龙袍下摆。那玄色龙袍上用金线绣着九条五爪金龙，在烛火下熠熠生辉。小丫头仰着泪痕斑驳的小脸，伸出胖乎乎的小手，一把攥住了周昱修垂在身侧的食指。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连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周昱修终于垂眸。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此刻僵在半空，被一只奶娃娃攥得死紧。岁岁还当得了什么新奇玩意，竟拽着那根手指往嘴里送，糊了满手涎水。帝王眼底的寒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常承稄"松开。"

岁岁被这冷冽的声音吓得一哆嗦，却抓得更紧了，小脸上还挂着泪珠，要掉不掉的样子格外可怜。

苏令仪"陛下恕罪！"

苏贵妃踉跄着跪地，眼前一阵阵发黑。她产后虚弱，这一跪几乎用尽全力，鬓边海棠钗上的珍珠簌簌乱颤，

苏令仪"岁岁她不是故意的......"

常承稄"不是故意？"

帝王冷笑一声，声音轻得像雪，却冻得人浑身发冷，

常承稄"那是朕的错了？"

德妃趁机上前，翡翠镯子撞在案几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跑龙套万能"三公主这般不懂规矩，怕是......"

常承稄"闭嘴。"常承稄突然抽回手，力道大得让岁岁"咚"地跌坐在毯子上。小丫头被摔懵了，却不敢再哭，只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望着父皇，长睫毛上还挂着泪珠。

常承稄"苏贵妃。"

帝王声音里带着刺骨的寒意，每个字都像冰锥般刺入人心，

常承稄"既然她选了朕，那就要承担后果。"

他转身离去前，玄色龙袍在空气中划出凌厉的弧度，丢下一句：

常承稄"从今日起，三公主禁足长春宫，无诏不得出。"

满殿嫔妃掩唇轻笑，德妃的团扇摇得越发欢快，娴妃的金步摇晃出一道刺目的光。苏贵妃却将岁岁紧紧搂在怀中，小丫头似乎知道自己闯了祸，乖乖趴在母亲肩头，小手还攥着那根从龙袍上扯下的金线——在烛火下闪闪发光，像一缕偷来的阳光。

殿外春雨渐沥，周昱修走过九曲回廊时，突然驻足。王公公顺着视线望去，只见长春宫的窗纸上，映出苏贵妃抱着孩子轻轻摇晃的影子。那影子单薄得仿佛随时会消散在雨幕中，却又固执地立着，像风中摇曳的烛火。

跑龙套万能"陛下，要传步辇吗？"

王公公小心翼翼地问道。

帝王冷着脸转身，玄色龙袍扫过被雨水打湿的栏杆：

常承稄"多事。"

雨丝打湿了龙袍袖口，那里还留着几道浅浅的抓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