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已经许久没有踏足荣华居了,自从零陵香一事曝光,这座华美的院落在他眼中便成了一座冰冷的牢笼。
可现在,他却不得不守在这里,守在富察琅嬅床边,因为事关他们俩的孩子。
府医给富察琅嬅用了安神的汤药,她昏睡了过去,可梦中也极不安稳。眉头紧紧蹙着,冷汗浸湿了鬓角,嘴唇翕动,一声声破碎的呼唤从喉间溢出。
“永琏……我的永琏……”
“别走……额娘的永琏……”
弘历坐在床沿,听着那凄楚哀绝的声音,心中亦翻涌着悲痛的滋味。
他的儿子,他唯一的嫡子,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自己的府里,他怎能不伤心?
“永琏!”富察琅嬅猛地从梦中惊坐而起,双眼空洞地望着前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当她的视线终于聚焦,看清了坐在床边的弘历时,那双空洞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水。
“王爷……”她沙哑地唤了一声,然后扑进了弘历的怀中,双手死死地攥着他的衣襟,嚎啕大哭起来。
那哭声里有丧子的绝望,有无尽的恐惧,还有一丝深埋的、不为人知的悔恨。
弘历的身体僵硬了一瞬,他已经记不清上一次与她这般亲近是什么时候了。
他抬起手,有些迟疑地抚上她汗湿的额头,动作生硬地安抚道:“好了,别哭了。你身子要紧。”
他的声音没有多少温度,却让富察琅嬅哭得更凶了。
“王爷,永琏……我们的永琏他……”
“本王知道。”弘历打断她,声音冷硬如铁,“你放心,本王已经下令彻查,掘地三尺也要将那下毒之人揪出来,碎尸万段,以慰永琏在天之灵!”
听到“下毒之人”几个字,富察琅嬅的身体猛地一颤,她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怔怔地看着弘历,嘴里喃喃自语,“是我……是我害了永琏……都怪我……”
弘历心头一震,用力拽住富察琅嬅的肩膀,力道之大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眼神锐利如刀,“你胡说什么?把话说清楚!为什么说是你害了永琏?”
“是那碗杏仁露……”富察琅嬅被他摇晃得头晕目眩,眼神涣散,断断续续地说道:“那碗杏仁露……是小厨房做给我的……原是给我喝的……”
“永琏……他贪玩,跑进来……看见了……就……就端起来喝了……”
“是我……是我没看住他……那毒,本该是冲着我来的!永琏……永琏是替我死的!他是我的替罪羊啊!”
一字一句,如同惊雷在弘历耳边炸响。
原来,那碗毒药的目标,竟是他的嫡福晋!
一想到这个可能,富察琅嬅便觉得五脏六腑都像被生生撕裂开来,那股撕心裂肺的痛楚再次席卷了她,她哭喊一声,眼前一黑,又一次晕了过去。
“福晋!”弘历惊呼一声后,又缓缓松开手,扶着她重新躺下,盖好锦被。他站起身,一言不发地转身向外走去。
当他走到门口时,脚步忽然顿住,正对着院内众人,那双素来温润的眸子此刻已是杀意凛然。他缓缓握紧双拳,骨节发出“咯咯”的脆响。
好,好得很!
竟有人敢在他的府里,谋害嫡福晋和皇嗣!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谁的胆子,生得比天还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