亥时已至,夜色如墨,将整座皇宫浸染得幽深寂静。晚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身侧的床铺却依旧冰冷空荡。
陆贞还没回来。
一个时辰前她就说去净房,可直到现在,连个人影都没见着。晚晴担心不已,立刻起身披上外衣,轻手轻脚地溜出了房间。
夜风带着寒意,吹得廊下的灯笼轻轻摇晃,光影在地上拉扯出诡异的形状。晚晴一边小心避开巡夜的太监,一边压低声音呼唤着陆贞的名字。
寻遍了附近的几条回廊,仍不见踪影。晚晴的心一点点往下沉,直到她瞥见远处假山旁的一座小亭子,一个纤弱的黑影蜷缩在亭中石凳上,一动不动。
是陆贞!
晚晴提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半,她快步走过去,脚步骤然放轻。
“阿贞,你怎么一个人跑这儿来了?这么晚不回去,是想被杨姑姑逮住,再挨一顿骂吗?”晚晴坐到陆贞身边,语气里带着一丝责备,但更多的是关心。
陆贞像是被惊着了,猛地一颤,抬起头来。月光下,她那张小脸煞白,眼眶红肿,显然是刚刚哭过。
“我……我睡不着,就想出来走走。”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像一只受了伤的小兽。
晚晴一看她这副模样,就知道事情不简单。她叹了口气,放柔了声音,“到底怎么了?你看你,眼睛都肿成什么样了。有什么事,跟我说说,别一个人憋在心里。”
陆令的嘴唇翕动了几下,眼泪又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砸在手背上,冰凉一片。她死死咬着下唇,像是要用疼痛来压制心底翻涌的情绪。
“晚晴……”她终于开了口,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却带着千斤的重量,“我……我害死了陈秋娘。”
这话一出,饶是早已知晓内情的晚晴,也配合地做出了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
她抓住陆贞的手臂,故作震惊地问,“你胡说什么呢!陈秋娘是喝了太后赐的毒酒死的,这事儿整个用勤院都知道,怎么会跟你扯上关系?”
“不……不是的……”陆贞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她凑到晚晴耳边,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见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吐露着她听来的真相。
“我……我听杨姑姑说……赏菊宴上,丽嫔娘娘穿上那双鞋后,被萧贵妃当众取笑……”
“萧贵妃说,那鞋上的蜜蜂蝴蝶,简直就是招蜂引蝶,明晃晃地告诉别人她生性风骚……然后,所有在场的妃嫔都跟着笑话她。丽嫔娘娘……她本就脸皮薄,受不了这个侮辱,当场就寻了短见。”
“太后大怒,认为是那双鞋害了丽嫔,下令彻查制鞋之人,要严惩不贷。所以……所以司政大人才会来用勤院询问……”
“陈秋娘她……她还以为是要打赏她,自己傻乎乎地站了出去……然后……然后就被赐了那杯毒酒……”
陆贞的声音哽咽着,再也说不下去,双手掩面,瘦削的肩膀剧烈地耸动,压抑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