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演没有将此事声张。
那方梨花丝帕,他几乎是魔怔般地日夜摩挲,指腹下的触感粗糙,却仿佛带着那宫女身上淡淡的梨花香气,比任何名贵香料都更让他心旌摇荡。
萧唤云那性子,他再清楚不过。善妒,狠辣。若是让她知晓自己心尖上有了旁人,哪怕只是个不起眼的宫女,恐怕下一个被灌下毒酒、草席裹尸的,就是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影子。
丽嫔的下场,至今仍是宫中无人敢提的禁忌,也是他心中一根拔不掉的刺。
他只好悄悄命人去寻找这丝帕的主人,还不许他们走漏半点风声。
自此,高演便刻意疏远了含光殿。往日里,昭阳殿的奏折批到一半,他便会心烦意乱地起身,脚步不受控制地往萧唤云那儿去。
可现在,他宁愿在御书房对着堆积如山的奏章发呆,也不愿再去看那张冷若冰霜的脸。
他不去,萧唤云的日子反倒不清净了。
起初是三日,接着是五日,七日……高演就像从她的世界里凭空消失了一样。含光殿的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连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触了贵妃的霉头。
这一日,更有个不知从哪儿传来的消息,皇上有一天竟然一整夜都未回昭阳殿休息,也不宿在任何妃嫔的寝宫里,这更令萧唤云感到奇怪。
她捏着茶盏的手指微微泛白。
高演那个人,过去黏她黏得像块狗皮膏药,恨不得时时刻刻挂在她身上。她对他呼来喝去,冷眼相待,他却甘之如饴,笑得一脸谄媚。她早就习惯了这种被他捧在云端的日子,即便她对此不屑一顾。
如今,这云彩突然撤了,让她悬在半空,不上不下,心里竟生出一股莫名的烦躁和空落。
不行,她得去看看,这高演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了丽嫔那个死人?都过去一个多月了,他要是真那么在意,早就发作了,何必等到现在。
这天夜色渐深,萧唤云亲自提着一盏雕花食盒,里面是她命御膳房精心炖煮的燕窝莲子羹,莲步轻移,朝着昭阳殿走去。
昭阳殿内灯火通明,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沉闷的墨香。高演正伏在案前,眉头紧锁,朱笔在一本奏折上圈点勾画,神情专注得仿佛没听见她的请安声。
萧唤云心中掠过一丝不快,但还是强压下去,摆出一副贤良的姿态。她走上前,示意身后的宫女将食盒里的甜羹取出。
“皇上日夜为国事操劳,臣妾心中挂念,特地让御膳房备了宵夜,皇上趁热尝尝吧!”她的声音刻意放得温软,是过去高演最喜欢听的调子。
高演的视线总算从奏折上抬起,淡淡地瞥了一眼那碗晶莹剔透的甜羹,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放那儿吧。”
他说完,便又低下头去,“朕累了自会用。夜深了,你先回去。”
这语气,这态度,冷得像一块冰,直直砸在萧唤云心口。她整个人僵在原地,准备好的一肚子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她感到非常不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