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演走得很慢，那双绣着金龙的皂靴，每一次落地，都像踩在所有人的心上。
晚晴心跳如擂，她低着头，死死盯着地面，只看见那双龙靴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后，停在了她的面前。
一时间，整个大厅里所有若有似无的视线，都像针一样扎在了她的身上。
“你，抬起头来！”那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晚晴的身体僵住了。她知道，这道命令是冲着她来的。她死死咬着下唇，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才逼着自己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抬起了头。
当她的视线撞上高演的目光时，两人都明显地愣了一下。
晚晴的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眼前这个男人，龙章凤姿，眉眼英挺，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斯文俊雅的贵气，哪里还有半分那夜在假山里，那个满身酒气、举止癫狂的醉汉影子？
巨大的反差让她心头巨震，一股热气不受控制地冲上脸颊，耳根都烧了起来。
她慌忙低下眼，屈膝行礼，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奴婢……奴婢宁晚晴，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宁晚晴……
高演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没错，沈嘉彦说的人就是她！
方才他走过来，一眼就看见了她。在一众低眉顺眼的宫女中，她就像鹤立鸡群，即便穿着同样的宫装，也掩不住那份清丽脱俗的容貌。
而现在，她这一开口，那柔糯又带着一丝惊惶的嗓音，与记忆中那夜的声音彻底重合。
果然是她！
高演心头的巨石终于落下，但紧随而来的，是一种想要亲耳听到她承认的执拗。
他往前又凑近了半步，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清的音量问道：“那夜在假山的宫女，就是你，对吗？”
这个问题像一道惊雷，在晚晴的耳边炸开。
他果然是来找自己的！
怎么办？承认吗？要怎么承认？
承认了，是福是祸？会不会被当成勾引君上的妖媚祸水，被贵妃娘娘乱棍打死？可若是不承认，那便是欺君之罪，下场只会更惨！
她心跳加速，脑中乱成一团浆糊，嘴唇翕动了半天，却一个完整的字都说不出来，“奴婢……奴婢……”
就在这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的时刻，厅外又是一声响亮的通报，只是这次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谄媚的尖细。
“贵妃娘娘驾到——！”
话音未落，一道穿着华丽宫装的身影，已经挟着一阵浓郁的香风，大摇大摆地跨进了门槛。
萧唤云来了。
她头戴金步摇，身着赤色宫裙，裙摆上绣着展翅欲飞的凤凰，眉梢眼角尽是傲慢与得意。她身后，紧紧跟着一脸严肃的王尚仪。
萧唤云的目光像刀子一样，进门便将整个大厅扫视了一圈，最后，精准地落在了正与晚晴对峙的高演身上。
可当那双淬着嫉恨的凤眼在触及高演的一瞬间，锋芒尽敛。萧唤云的脸上硬生生挤出一抹笑容，“臣妾参见皇上，皇上万安。”
随后，整个用勤院的宫人呼啦啦跪倒一片，齐声请安，“贵妃娘娘千岁金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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