娄青蔷应了一声，刚要躬身退下，身后却又传来娄太后那不紧不慢的声音。
“等等。”
娄青蔷立刻顿住脚步，转过身来，脸上挂着恭顺的笑意，“姑母还有何吩咐？”
娄太后并未看她，目光依旧落在窗外那片被阳光炙烤的庭院，许久，才慢悠悠地开口。
“光是请宫里那几个人还不够，也衬不出这喜气。”她顿了顿，端起手边的茶盏，用杯盖轻轻撇去浮沫。
“你去拟个帖子，把京中那些王公大臣家里，凡是到了年纪，品貌端正的千金小姐，都一并请来，人多才热闹。”
娄青蔷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眉头不自觉地蹙了起来。
请宫外的贵女？这摆明了是给皇上选秀，可姑母不是很喜欢淑妃吗？为何还要如此？她脑子飞快地转着，却怎么也想不明白姑母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娄太后能看透娄青蔷的心思，冷哼了一声，终于将视线转了回来，那双浑浊却锐利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娄青蔷。随后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在这安静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淑妃如今有了身孕，自然是不能再侍寝了。这漫漫长夜，总不能让皇帝一个人独守空房吧？”
她的话锋一转，带上了几分显而易见的讥诮，“更不能……便宜了萧唤云那个贱人。”
娄青蔷立刻心领神会，点头附和，“姑母所言极是！”
娄太后又继续道：“至于宫里剩下的那些，婕妤、才人……不过是一群上不得台面的摆设罢了。”
“哀家费了多少心思，大宴小宴办了多少回，结果呢？一个个跟木头桩子似的杵在那，没一个能入了皇帝的眼，到头来，竟还比不过一个宫女！”
“宫里这些庸脂俗粉是指望不上了，自然要从宫外挑些新鲜的、有根基的，如此也好为咱们娄家再添助力！”
一番话下来，娄青蔷那点疑惑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脸的钦佩和谄媚，“姑母高明！侄女明白了！”
娄太后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重新闭上眼，捻动起了佛珠，“明白就好，快去办吧。记得，要办得风光体面。”
“是！侄女遵命！”娄青蔷恭恭敬敬地退了出去，脚步都轻快了不少。
殿内重归寂静，只剩下袅袅的檀香。
娄太后缓缓睁开眼，眼底哪还有半分笑意，只剩下一片深不见底的冰冷。
晚晴的出现，像是一阵始料未及的风，吹乱了她精心布置多年的棋局。
她的儿子，那个曾经体弱多病、事事依赖她的皇帝，竟因为这个女人，脱胎换骨。他开始勤于政事，甚至对大臣递上去的奏折也有了自己的见解，无需她再过目指点，显然已不再是那个言听计从的傀儡。
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让娄太后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慌。
她怕，怕他翅膀硬了，会忘了是谁把他扶上这个宝座。她更怕，怕他有了媳妇忘了娘，今后会将她这个母后彻底架空。
这个宁晚晴，终究不是她亲手挑选、一手栽培的人，再怎么温顺，骨子里也藏着不为她所控的刺，她害怕她会成为第二个萧唤云。
所以，她要亲自挑选一个合自己心意、年轻貌美又足够听话的女子，放在皇帝身边。这个人，必须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效忠于她，成为她安插在皇帝枕边最可靠的眼睛和耳朵。
所以，才有了这次赏花宴，其实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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