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演那一声嘶吼划破了宁静的宫苑，仿佛平地惊雷。
整个红鸾殿里的灯火一盏接一盏地亮起，宫人奔走的身影在窗纸上投下凌乱的黑影。
没多久，提着药箱的太医气喘吁吁地跑来，身后跟着几个神色肃穆的稳婆。她们脚步匆忙，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冷静，但眼神深处仍旧藏不住一丝紧张。
“快！热水！参汤！干净的布巾！”
命令声此起彼伏，红鸾殿内殿的门被关上，旋即又打开，宫女们端着一盆盆热水进进出出，很快，端出来的水就染上了一层刺目的猩红。
红鸾殿一时间挤满了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味，混杂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紧张气息。
高演被隔绝在了门外。
他像一头被困在笼中的野兽，赤着脚在冰凉的廊下踱来踱去，身上那件松垮的里衣早已被夜风吹得冰冷，可他浑然不觉。
从门缝里，断断续续传来晚晴压抑不住的痛呼。每一声都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高演的心脏里，搅得他五脏六腑都错了位。
他揪心地看着那扇紧闭的门，额上青筋暴起，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噩梦中那万箭穿心的画面。
他害怕。
怕那扇门背后，是另一场无法挽回的噩梦。
“不行……我得进去……”高演喃喃自语，双目赤红，猛地就要往里冲。
“皇上！”冰玉一步拦在他身前，脸上满是焦急，“皇上，产房血腥，污秽不堪，于龙体有碍，您万万不可入内啊！”
“谁也别拦朕！”
高演一把将她推开，力道之大，让冰玉踉跄着撞在了门柱上。然后一脚踹开了那扇薄薄的木门。
门内的景象让他的呼吸猛地一滞。
浓郁的血腥味扑面而来，几乎让他作呕。床榻上，晚晴的头发全被汗水浸湿，凌乱地贴在苍白的脸上。
“晚晴！”
高演冲到床榻边，跪倒在地，一把攥住她冰冷的手。那只手因为极度的痛苦和用力，正不受控制地颤抖。
“晚晴，我在这儿……”他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眶瞬间就红了，“别怕，我陪着你，看着我们的孩子出世！”
他此刻不是什么九五之尊，只是一个害怕失去妻子的普通男人。
稳婆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但看到皇帝那副模样，也不敢多言，只得硬着头皮继续高声指导，“贵妃娘娘，吸气，用力！看到小皇子的头了！再加把劲儿！”
晚晴疼得几乎要昏厥过去，意识都有些模糊了。可当高演温暖干燥的大手包裹住她时，一股奇异的力量从交握的手心传来。
她费力地睁开眼，看到他紧皱的眉头，看到他眼底深不见底的恐惧和担忧。
这个傻瓜。
她艰难地抬起另一只没被他握住的手，用尽全身所剩无几的力气，轻轻抚上他紧锁的眉心，想要将那里的褶皱抚平。另一只手转而紧紧握住了高演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响彻殿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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