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洒满御花园南侧，微风拂过，带起一地花香。沈嘉彦下朝后并未急着离去，脚步却不由自主地迈向这片熟悉之地。
他记得，这里是他与晚晴初遇之处。心底那抹倩影，本以为早已淡去，可每次路过，总会勾起旧时记忆。
走着走着，脚下似被什么绊了一下。低头一看，草丛间躺着一支发簪。
他弯腰拾起，细看之下，发簪朴实无华，竹子形状，没有任何珠玉点缀。鼻尖却嗅到一缕淡淡梨花香，心头猛然一紧。
这香味……怎会如此熟悉？沈嘉彦捏着发簪，目光迷离，似陷入了某段久远回忆。
“沈郡公！”身后忽传来一道清亮女声，脆如银铃。
沈嘉彦蓦然回首。
只见陆贞一身绯色官袍，正静静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她身姿挺拔，眉眼清正，许是常年处理繁杂政务，身上沉淀出一种寻常女子没有的威仪与疏离。
“陆相。”沈嘉彦颔首，不动声色地将发簪藏于掌心。
陆贞的视线却径直落在他紧握的手上，语气平淡无波，“郡公大人手上之物，正是我的，还请郡公归还。”
沈嘉彦心中微怔，心头那点莫名的躁动瞬间平息，只余下些许尴尬。
他忙将发簪递了过去，“方才路过，见其遗落于地，陆相勿怪。”
“郡公客气。”陆贞伸手接过，对着沈嘉彦微微颔首，“司计司尚有要事处理，我便不多留了。郡公自便。”说完，她转身便走，步履沉稳，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沈嘉彦站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那绯色的官袍在烂漫春光中显得格外醒目，纤瘦的肩膀却仿佛能扛起千钧重担。
他忽然想起了祭天大典那日。
火光冲天，乱箭如雨，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竟敢只身闯入龙潭虎穴，将那个小小的婴孩安然无恙地抱了出来，平安地交给皇帝皇后。
这股勇气，像极了当年的晚晴。
对了，她是晚晴最好的姐妹，身上沾染些梨花香气，再正常不过。可难得的是，她们骨子里都藏着同样的坚韧与勇敢。
沈嘉彦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不轻不重地撞了一下。他喜欢晚晴，不单单是因为那梨花树下的惊鸿一瞥，更是因为她身处逆境却从不屈服的性子。
而此刻，他发现，陆贞身上，同样有这种让他心折的东西。甚至，比晚晴更甚。
晚晴的坚韧，是被逼出来的自保。而陆贞的勇敢，却是主动选择的利刃。
一个全新的念头，在沈嘉彦心中破土而出。
自那日御花园一别，沈嘉彦便开始有意无意地关注陆贞。
他发现，这位大齐朝第一位女相，生活简单得近乎枯燥。每日不是在内侍局处理公务，便是在御书房与皇上议事，两点一线，心无旁骛。
他开始在下朝后，寻些公事上的由头，去向她请教，还时不时会给她送去一些小礼物。
他送去的不是什么金银珠宝、胭脂水粉，而是一套上好的狼毫笔，一匣能让字迹速干的松烟墨，或是一本早已失传的孤本。全都是她用得上的东西。 陆贞无法拒绝。
日子久了，她自然也就察觉到了沈嘉彦的意图。只是，她的心早已随着高湛远赴边关，枯寂成了一片荒漠。
她以为自己此生都会这样了。为养父洗雪沉冤，辅佐明君开创盛世，她的人生已然圆满，再无所求。
可夜深人静时，独坐空旷的官署，那股蚀骨的孤寂，还是会如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真的要这样过一辈子吗？
一日，沈嘉彦又来寻她，手中提着一个食盒。
“听闻陆相近日食欲不振，我府上厨子新做了几样开胃小菜，陆相不妨尝尝。”他将食盒放在桌上，语气一如既往的平实。
陆贞看着他，这个男人，高大，可靠，眼神清澈，没有朝堂上那些文臣的弯弯绕绕。
他的示好，直接，坦荡，带着军人特有的笨拙。或许，她可以试一试。
不是为了忘记谁，只是为了给自己一个机会，去过一种不一样的人生。
“有劳郡公。”她没有再拒绝，第一次，主动为他倒了杯茶。
他们的开始，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更像是一场心照不宣的约定。
虽然他们都不是彼此心中最初的那个人，各自的心里都为另一个人留着一个无法磨灭的位置。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慢慢走近。
他们会一起在下朝后，沿着宫墙散步，讨论着国计民生。他会说起边关的风沙，她会谈及账簿上的数字。
偶尔，他会讲一个军营里的笑话，干巴巴的，一点也不好笑。可陆贞却会弯起唇角，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那笑容，像是一缕微光，照进了沈嘉彦那片因晚晴而常年阴霾的心底。
日子久了，宫里的人都看出了端倪。那不苟言笑的女相，眉眼间似乎柔和了许多。
而那位战功赫赫的沈郡公，也渐渐收起了那一身生人勿近的冷硬。
他们站在一起，竟是意外的和谐。一个手握天下钱粮，一个身负家国安危，成了人人艳羡的一对。
（作者说：猫巷少女_303654这位读者为本书开通一个月会员，在此加更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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