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晴走到妆台前,从自己那个小小的包袱里,摸出一个不起眼的油纸包。
打开纸包,里面是一些暗红色的粉末。她用指尖沾了一点,兑上几滴清水,调成糊状,然后小心翼翼地在自己光洁的脸颊和额头上点了几下。
很快,镜子里那张原本清丽秀美的脸蛋,就冒出了几片突兀的红疹,看起来又痒又难看,像是水土不服引发的恶疾。
做完这一切,她才施施然地挑了条最素净的浅碧色纱裙换上。颜色寡淡,款式也最简单,淹没在一众新人里,绝对不是最惹人的。
最后,她取出一面半透明的白色面纱,将那张“惨不忍睹”的脸遮了个严严实实。
等其他才人陆陆续续起床梳妆时,看到她这副模样,眼睛里都是藏不住幸灾乐祸的光,自觉少了个争宠的对手,也就没多说什么。
各自忙着打扮自己,一个个花枝招展,恨不得把所有最华贵的首饰都戴在身上。
很快,众人便在内侍的引领下,朝着凤露台走去。晨光熹微,宫道上铺着一层薄薄的晨露。一群身着各色绮罗的少女,像一群刚出巢的百灵鸟,叽叽喳喳,对未来充满了既忐忑又兴奋的幻想。
唯有晚晴,穿着一身不起眼的碧纱,戴着面纱,默默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她微微低着头,仿佛自卑得不敢见人,但那面纱下的双眼,却清冷如冰,没有一丝波澜。
日头渐高,凤露台院里的青石板上浮起一层薄薄的热气。热气从脚底丝丝缕缕地往上窜,熏得人头晕眼花。
新进宫的几十位御妻,像一排排插在地里的木桩子,在院子里已经站了快两个时辰。
金灿灿的阳光毫不留情地炙烤着大地,也炙烤着这些娇嫩的女儿家。
有人额角的妆容已经花了,细密的汗珠混着脂粉,留下一道道狼狈的痕迹。有人两腿发软,身子摇摇欲坠,全靠着一股不服输的劲儿硬撑着。
“这……这贵妃娘娘到底还见不见了?再晒下去,人都要成干儿了。”一个沉不住气的采女小声嘟囔,声音里满是怨气。
旁边的人赶紧用手肘捅了她一下,压低声音警告,“噤声!想死不成?贵妃娘娘就在里头,仔细你的舌头!”
那采女吓得一缩脖子,再不敢多言,只是眼里的委屈和不甘几乎要溢出来。
她们这群人,在家哪个不是金尊玉贵地养着?何曾受过这种罪。这还没见到皇帝的面,就先被贵妃娘娘赏了个下马威,让她们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什么叫宫门深似海。
晚晴站在队伍的最末端,垂着头,面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她能感觉到,从殿内雅间的窗格后,有好几道目光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她们,像是审视货架上的商品。
这便是后宫。一个不见刀光剑影,却处处是杀机的战场。
就在一个家世单薄的采女脸色煞白,眼看就要撑不住倒下时,殿内终于传来了动静。
“韦姐姐,这些采女们已经在外头候了多时了。外头太阳大,不如宣她们进来吧。”一道温润如玉的女声响起,带着几分不忍。
正是杨淑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