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沉默了片刻。
紧接着，韦贵妃那略带慵懒和傲慢的嗓音才慢悠悠地响起，仿佛只是随口应付，“妹妹真是心善。”
她悠哉地呷了口茶，将手中的青瓷茶盏轻轻搁下，朝身旁的黄门太监递了个眼色。
那太监立刻心领神会，躬着身子退到殿门口，清了清嗓子，扯着尖细的嗓门高声唱道：“——宣！众位御妻觐见！”
这一声如同天降甘霖，院子里的姑娘们个个精神一振，强撑着酸软的双腿，整理好微乱的衣衫和发髻，跟着内侍鱼贯而入。
一踏入大殿，一股混合着龙涎香与名贵花卉的冷香扑面而来，驱散了满身的暑气。
殿内光线略暗，显得富丽堂皇，高位之上，珠帘之后，端坐着四位气度不凡的妃嫔。
为首的自然是身着奢华牡丹宫装的韦贵妃，她凤眼狭长，眼角微微上挑，不怒自威。
一众新人不敢抬头，连忙跪倒在地，娇滴滴的声音汇成一片，“臣妾叩见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免礼吧。”韦贵妃的声音从高高的台阶上传来，没什么温度。
她缓缓起身，仪态万方地走下台阶，目光如刀子一般，从每一个新人的脸上刮过。
“进了这宫门，就不是在家做娇小姐的时候了。往后你们的言行举止，不仅代表着自己的脸面，更代表着大唐的脸面。”
“需得时时刻刻记着自己的本分，恪守宫规，用心侍奉陛下。若是谁敢恃宠而骄，或是动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这宫里头，可多的是容不下的地方。”
一番敲打过后，韦贵妃的目光在人群中逡巡，定格在了最后一排，那个戴着面纱的身影上。
在一众争奇斗艳、恨不得把脸蛋凑到她面前的美人里，这个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人，反而成了最扎眼的存在。
“你……”韦贵妃伸出涂着鲜红蔻丹的指甲，遥遥一指，“是何人？为何戴着面纱见本宫？”
所有人的视线“唰”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晚晴身上。
站在韦贵妃身旁的太监立刻狐假虎威地朝着晚晴的方向呵斥道：“贵妃娘娘问话，还不快快回答！”
晚晴故意做出惶恐的姿态，往前挪了两步，盈盈一拜，身子伏得极低，声音也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丝病弱的沙哑。
“回贵妃娘娘，臣妾……臣妾才人陆晚晴，给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她停顿了一下，仿佛有些难以启齿，“臣妾初入宫中，水土不服，又误食了些不干净的东西，导致……脸上起了红疹，实在不堪入目。”
“臣妾怕惊扰了娘娘和各位主子，这才斗胆戴上面纱遮掩，还望娘娘恕罪！”这番说辞，她早就准备好了。
低眉顺眼，姿态卑微，将自己放在一个最无害的位置上。
韦贵妃隔着十几步的距离，眯着眼打量晚晴。可她全程低着头，连下巴都快埋进胸口里，别说脸了，连眼睛都看不清，更遑论身段如何。
“红疹？”韦贵妃挑了挑眉，语气里带着一丝不加掩饰的嫌恶，“真是娇弱！身子不好就在自己屋里好生待着，别出来乱晃，冲撞了贵人。”
她挥了挥手，像赶走一只苍蝇，再没多看晚晴一眼。一个病秧子罢了，能有什么威胁？
晚晴心头一松，默默退回了原位，继续当她的透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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