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坪上的笑闹声戛然而止。
李治脸上的笑容还未散去，就看到了亭中这惊悚的一幕。他愣在原地，手中的藤球滚落在脚边也毫无知觉。
“父皇！”他试探地喊了一声，拔腿就朝亭子狂奔而来，脸上血色尽褪。
四岁的昭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父皇倒下了，皇兄在哭喊，母妃的脸色比纸还白。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跌跌撞撞地跟着跑过去。
整个御花园乱成一团。
太极宫内，龙涎香的气息被浓重苦涩的药味彻底压制。
宫人们垂手屏息，跪了一地，连大气都不敢出。李世民被安放在龙榻之上，双目紧闭，气息微弱得仿佛随时都会断绝。
一众御医跪在榻前，个个面如死灰，冷汗浸透了官服。他们轮番上前诊脉，却又一个个颓然退下，不住地摇头叹息。
晚晴站在殿中，背脊挺得笔直，目光死死盯着床榻的方向。
她身侧的李治，早已没了太子的仪态，只是一个被恐惧击垮的儿子，他抓着一个老太医的胳膊，急切地问道：“怎么样了？父皇到底怎么了？你们倒是快说话啊！”
终于，太医之首，一位头发胡子全都花白的老者，颤巍巍地站了出来。他不敢抬头看晚晴和李治的眼睛，只是深深地拜了下去，声音苍老而绝望。
“启禀贵妃娘娘、太子殿下……陛下他……他已是油尽灯枯。”
“臣等……已竭尽所能，然回天乏术……还请娘娘与殿下……恕罪，节哀。”
“油尽灯枯”这四个字像四柄冰冷的铁锤，一锤一锤，砸碎了殿内所有人的最后一丝侥幸。
李治抓着老太医的手猛地松开，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仿佛被人抽走了全身的力气，喃喃自语，“不……不会的……你们骗我……父皇不会有事的……”
随后，压抑的寂静被稚童悲痛的哭声彻底撕裂。那些年幼的皇子公主们都已明白了，正在悲恸地嚎啕大哭。
“父皇——！”
“父皇您别走啊！您不要我们了吗？”
“父皇！呜呜呜……别离开我们……”
孩子们的哭声尖锐而纯粹，带着最原始的悲伤与依赖，像无数根细小的针，扎进在场每个成年人的心里。
就在这片绝望的哀哭声中，一道微弱却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艰涩地响起。
“……吵死了。”
声音不大，带着久病之人的沙哑与无力，却如同一道惊雷，瞬间劈开了殿内浓得化不开的悲戚。
所有的哭声，无论是皇子公主们撕心裂肺的嚎啕，还是宫人们压抑的抽泣，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寝殿里死一般的寂静，落针可闻。
所有人，包括那些跪在地上的御医，都像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惊愕地望向那张龙榻。
只见李世民缓缓睁开了浑浊的双眼。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艰难地抬起一只枯瘦如柴的手，那只曾经挥斥方遒、执掌天下的手，此刻却在半空中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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