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的声音里带着少年人的执拗和帝王的专断，回荡在空旷的大殿里。
看着他那双因为激动而泛红的眼睛，长孙无忌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他知道，多说无益了。
他撩起朝服的下摆，沉重地、决绝地跪了下去。
“砰”的一声闷响，像是巨石砸在所有人的心上。
“陛下若执意要立太妃为后，便是罔顾祖宗礼法，置先帝颜面于不顾！让天下诸国如何看待我大唐？此事，老臣万死不能遵从！”
他花白的头颅重重叩在冰冷的金砖上，声音铿锵，带着不惜一死的决绝。
“陛下若不收回成命，老臣……便长跪于此，不起！”
他这一跪，像是一个信号。
“臣等恳请陛下三思！”
“请陛下为江山社稷计，收回成命！”
“臣等愿随长孙大人长跪不起！”
满朝文武百官，乌泱泱地跪倒了一大片。御史、尚书、侍郎……从位高权重的老臣，到刚入朝堂的青衫，无一例外，尽皆俯首。
整个太极殿，只剩下李治一人，孤零零地坐在高高的龙椅上，像一座被围困的孤岛。
他气得浑身发抖，额头上都冒出了青筋。
好啊，真好啊！
这就是他的好臣子！这就是他的好舅舅！
他们知道他心软，知道他敬重老臣，就用这种法子来逼他！
跪在最前面的好几个都是年过七旬的老头子，白发苍苍，身体孱弱，万一真有个三长两短，一口气没上来晕死过去，他李治明天就得背上一个“逼死忠良”的昏君骂名！
可晚晴那张含泪的脸又浮现在眼前，他亲口许下的诺言还滚烫着。
他要证明给她看，父皇给不了她的，他能给！
他绝不能让她失望！
可……可眼下这局面……
李治死死攥着拳，指甲深陷入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他第一次体会到，这把龙椅坐着，是何等煎熬。
就在他脑中一片混乱，进退维谷之际，一个惶急的声音从殿外传来。
“急报——！！”
一名羽林卫侍卫手持令箭，跌跌撞撞地冲进大殿，脸上满是惊慌之色。
“启禀陛下！八百里加急军报！”
殿内凝滞的气氛瞬间被打破，所有人都惊愕地抬起头。
李治眉头紧锁：“何事如此惊慌？”
那侍卫跪在地上，高声禀报道：“刚刚收到鸿胪寺急报，高昌、东瀛、天竺与西北漠四国使节团，已在路上，不日将抵达长安！言……言明要再开琉璃宴，与我大唐一较高下！”
此言一出，不止是李治，就连地上跪着的满朝文武，包括长孙无忌在内，全都变了脸色。
琉璃宴！
距离上一次琉璃宴，已经过去整整九年了。
当年，先帝李世民威震四海，各国来朝，那一场琉璃宴上，大唐文武奇才辈出，将各国使臣杀得片甲不留，心服口服。自那以后，四海升平，再无人敢轻易挑衅大唐天威。
可如今，先帝刚刚驾崩，新皇初立，根基未稳。这四国竟然像闻到血腥味的豺狼，迫不及待地又凑了上来！
他们分明是看准了李治年轻，以为他是个好欺负的黄毛小子，想趁此机会，一雪前耻，狠狠打大唐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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