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

今天在咖啡厅的角落翻素描本时，突然想起该为你写点什么。作为画家，我习惯用图像记录世界，但有些东西——比如你眼里的光——是颜料永远无法完全捕捉的。

记得第一次见你是在上个月那个雨天。我在街角画建筑速写，突然下雨，水彩在纸上晕开成一团模糊的蓝。你抱着书从图书馆跑出来，没带伞，头发上沾着细密的水珠。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问："要一起撑伞吗？"——这完全不像我会做的事。通常我更愿意观察人群而非融入其中。

共撑一把伞走了十分钟，你告诉我你在读艺术史，说话时睫毛上的雨滴随着眨眼颤动。到分岔路口，你突然指着我的速写本说："其实晕开的部分很美，像特纳笔下的海雾。"那一刻我握伞柄的手紧了紧。很少有人能看懂我刻意保留的那些"错误"。

后来你常来画室。我工作时你就在旁边看书，偶尔抬头时我们的目光会在空气中相撞。你总说我画画时眉头会不自觉地皱起，像面对一道难解的题。而你不知道的是，我偷偷画了十七张你的侧脸素描——你咬笔头思考的样子，你被咖啡烫到吐舌头的瞬间，全都在我素描本的最后一页。

今天你站在我的新作品前看了很久。那幅海景里藏着你的轮廓——浪花的弧度是你头发的线条，礁石的阴影是你低头时的颈部曲线。你转过身说："这里的笔触比以往温柔。"我的心跳漏了半拍。你总是这样，轻易看穿我所有伪装。

现在是凌晨两点，画室里只有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我在画第十八张你的肖像，这次尝试捕捉你笑时右脸那个稍纵即逝的酒窝。颜料盒边放着半杯你昨天忘在这里的茉莉花茶，已经凉了，但空气中还留着淡淡的香气。

突然意识到，最近我总在人群中寻找和你相似的背影。这很危险，对一个需要保持观察距离的画家来说。但当我调出那种专属于你脸颊的粉色调时，笔尖竟然在微微发抖。

（日记结尾有一幅未完成的素描，线条温柔地勾勒出一个低头看书的侧影，画纸边缘写着小小的字："或许下次该问问她愿不愿意当我的模特。"）

今天去祁煜的画室找他，他不在，大概是去买颜料了。画室还是老样子——凌乱却有种奇妙的秩序感，半干的画布堆在墙角，调色盘上的颜料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膜。

我走到他的工作台前，想找张纸给他留个便签，却无意中碰倒了一本皮质封面的笔记本。本子摊开，露出熟悉的字迹——是祁煜的日记。

我本来不该看的，可第一页就写着我的名字。

**"2023年10月12日 星期四 晴转多云"**

手指轻轻抚过纸页，心跳忽然加快。原来他记得那么多细节——那个雨天，我随口说的一句关于特纳的评论，甚至是我喝咖啡时的小习惯。

翻到下一页，发现几张夹在其中的素描——全是我。我在窗边看书的样子，低头笑时发丝垂落的角度，甚至是我某天午睡时无意识蜷在沙发上的姿态。每一张的角落都标注着日期，最早的竟然是我们刚认识的那周。

最让我呼吸停滞的，是最后一页那幅未完成的画——我的侧脸，但背景却是深蓝色的海，浪花的笔触温柔地环绕着，像被拥抱。旁边写着一行小字：

**"或许该告诉她，她早就是我最想定格的风景。"**

门锁转动的声音突然响起，我慌乱地把日记合上放回原处，可脸颊已经烫得厉害。

祁煜推门进来，手里拎着颜料袋，见到我时微微一愣："你来了？怎么脸这么红？"

我低头假装整理包带，嘴角却忍不住上扬："没什么……就是突然觉得，特纳的海雾，确实很美。"

他怔住，目光扫过工作台上微微偏移的日记本，耳尖渐渐染上和我一样的绯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