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迷宫

正文：暴雨拍打着落地窗，江柏丽站在电子壁炉前，手中的U盘在火光映照下泛着冷光。三个小时过去了，她依然没有插入电脑。

"要帮忙吗？"宴安站在阴影处，手里端着两杯威士忌。

江柏丽摇头，长发在火光中泛着暗红："你先回去。"

"你确定要单独看这些？"宴安放下酒杯，声音罕见地带着犹豫，"可能是陷阱。"

"所以才要一个人。"她终于转身，眼中闪烁着宴安从未见过的光芒，"如果是真的...我不想任何人看见我失控的样子。"

宴安微微颔首，退出房间时轻轻带上了门。江柏丽听见他在门外布置守卫的细微响动——六个人，三个方位，标准防护阵型。

U盘插入接口的瞬间，屏幕跳出十七层加密提示。江柏丽冷笑，手指在键盘上飞舞。五分钟后，第一个文件夹解锁。

第一份是警方的现场照片。她九岁那年记忆中的"车祸"现场，父母那辆扭曲的奔驰车。但照片角度显示——挡风玻璃上的不是撞击裂痕，而是一个清晰的弹孔。

江柏丽的手指僵住了。

第二份文件是尸检报告。父亲江临渊后脑中弹，子弹从眼眶穿出；母亲苏雯太阳穴中弹。两份报告都标注着同一行字："伤口显示为近距离射击，疑似行刑式处决。"

她的胃部突然绞痛，童年记忆的碎片如潮水般涌来。雨夜，刺眼的车灯，有人把她从后座拖出来时，她确实听到了"砰"的一声闷响。养父告诉她那是气囊爆炸的声音。

"骗子。"她咬着牙关，点开第三个视频文件。

黑白监控画面中，年轻二十岁的陆未易站在车库阴影处。他抬手做了个手势，紧接着两声几乎同时的枪响。画面切换到医院走廊，陆未易抱着昏迷的小女孩——正是九岁的她自己——对医生说："可怜的孩子，父母车祸身亡，我是她唯一的亲人..."

江柏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鲜血顺着手掌纹路滴落在白色地毯上。二十年的养育之恩，原来始于一场谋杀。她突然想起上个月生日时，陆未易抚摸她头发说的那句："你越来越像你母亲了。"当时以为是赞美，现在想来竟是变态的炫耀。

最后一个加密文件需要视网膜扫描。江柏丽犹豫片刻，还是点开了。里面只有一段音频和一张照片。

"临渊，别怪我。"陆未易的声音带着虚伪的哽咽，"组织已经发现你是卧底。与其让你全家被处决，不如...我至少能保住柏丽。"

"去你妈的！"父亲的声音虚弱却坚定，"你以为杀了我就能拿到'深红名单'？它早就——"

一声枪响截断了话语，接着是母亲撕心裂肺的尖叫，第二声枪响后归于寂静。

江柏丽浑身颤抖着点开那张照片——父亲倒在血泊中，右手食指蘸血在地面画了半个符号，看起来像是字母"L"。

屏幕突然闪烁，跳出视频通话请求。没有号码显示，只有一个锁链十字架的图标。

她按下接听键，祁临的面容出现在屏幕上。他看起来刚经历一场恶战，右眼淤青，嘴角带血。

"看完了？"他的声音通过扬声器传来，异常清晰。

江柏丽猛地拔枪对准屏幕："你他妈到底是谁？"

"我是你父亲救下的最后一个线人。"祁临扯开衣领，露出锁骨处与江柏丽父亲相同的刺青——一把被玫瑰缠绕的短剑，"七年前我去西伯利亚，就是为了追查陆未易处理证人的证据链。"

"证明给我看。"江柏丽的声音冷得像冰，但枪口已经微微下垂。

祁临在镜头前举起一个老旧怀表，按下机关。全息投影显现出江临渊的影像："若你看到这段记录，说明我的猜测没错。未易背叛了组织，也背叛了我们。保护好柏丽，她是我们唯一的——"

影像突然中断。江柏丽认出了那个怀表，是她五岁时送给父亲的生日礼物。

"你父亲死前画的不是L，"祁临靠近镜头，"是匕首的简笔画，指向他手表背面——那里刻着我的代号'夜枭'。他料到陆未易会收养你，所以给我留了信息。"

窗外一道闪电劈过，照亮江柏丽惨白的脸。二十年构建的世界观在今晚崩塌，她突然觉得无比疲惫。

"为什么要现在告诉我这些？"

祁临的表情变得复杂："因为陆未易已经开始转移资产。三天后，'丝绸之路'的核心成员将在公海邮轮上举行拍卖会——包括你父亲的'深红名单'。"

江柏丽瞳孔骤缩。那份名单记载着全球三百名潜伏特工的身份，一旦泄露将引发腥风血雨。

"宴安知道吗？"她突然问道。

祁临犹豫了一秒："我不确定。但最近三次我们的行动，陆未易都提前收到了预警。"

江柏丽想起宴安刚才反常的担忧，以及他总在关键时刻消失的习惯。她起身走向保险柜，输入密码的手却在颤抖——这个密码上个月刚被宴安"建议"修改过。

保险柜无声滑开，里面空空如也。她收藏的所有武器、加密通讯器、备用身份文件全部消失，只剩下一张字条：「别相信任何人。包括我。——A」

就在这时，公寓警报突然响起。监控显示十二名武装人员正从消防通道突入。江柏丽抄起茶几下的备用枪，却发现宴安留下的威士忌酒杯边缘有可疑粉末——他下药了。

"祁临，"她对着屏幕冷笑，"如果你真想合作，现在证明给我看。"

"你公寓往东三个街区，有辆黑色奥迪。"祁临已经站起身在穿外套，"车牌号包含你生日。"

江柏丽扯断项链，吞下藏在吊坠中的解毒剂。十秒后，当第一批杀手破门而入时，她已经从阳台索降而下，消失在雨夜中。

跑过两个街区后，药效还是发作了。江柏丽踉跄着扶住墙壁，视线开始模糊。恍惚中，她看到一道黑影快速接近。

"这次别动手。"祁临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有力的手臂环住她的腰，"我带你走。"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江柏丽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反抗。二十年来第一次，她允许自己在别人面前失去控制。

当她在安全屋醒来时，首先看到的是祁临疲惫的睡颜。他守在床边，手里还握着枪，电脑屏幕显示着实时监控——宴安正在某处地下室与一个背影酷似陆未易的人交谈。

床头柜上放着那个老旧怀表，和一张新字条：「选择权永远在你手中。——夜枭」

江柏丽轻轻拿起怀表，按下机关。这次全息影像完整播放完毕，父亲最后的话语让她泪流满面：

"柏丽，无论你选择复仇还是原谅，记住真正的特工不为仇恨而活。我们战斗，是为了让更多人不必经历你所经历的痛苦。"

窗外，黎明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江柏丽擦干眼泪，拿起祁临放在椅背上的外套披上。衣服上有淡淡的雪松气息，莫名让人安心。

她打开电脑，输入一组二十年没用过的密码——父亲教她的第一个加密指令。系统显示连接成功，一个隐藏多年的档案库正在解锁。

祁临被键盘声惊醒，看到江柏丽挺直的背影和屏幕上闪烁的"深红名单"字样时，瞬间清醒。

"我需要那艘邮轮的详细情报。"江柏丽头也不回地说，声音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但多了某种新的东西，"既然要钓鱼，就得用对的饵。"

祁临走到她身后，看到屏幕上正在生成的三维建模——正是陆未易的豪华邮轮"翡翠号"，每个舱室、每条通道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这是...？"

"我十六岁生日礼物。"江柏丽冷笑，"养父亲自教我如何摧毁它。"

两人目光在晨光中交汇，一种无言的默契在空气中蔓延。祁临突然伸手拂去她肩上的一根落发，指尖在接触到她皮肤的瞬间微微颤抖。

"在此之前，"江柏丽抓住他的手腕，眼神危险而明亮，"我们先处理叛徒问题。"

宴安的字条在她口袋中微微发烫——「别相信任何人」。但此刻，她决定相信自己的直觉。因为当祁临的指尖擦过她脖颈时，她感受到的不是杀意，而是与自己如出一辙的、深藏多年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