奥赛博物馆的穹顶漏下细碎的光,顾星遥站在《睡莲》前,指尖几乎要触到画布上流动的蓝。顾云舟站在她身后半步,看着她睫毛上沾着的光斑,忽然笑了:“当年你第一次拿起画笔,就在素描本上画了团乱糟糟的蓝,说像打翻的天空。”
顾星遥回头时,发尾扫过肩头。那处蝴蝶胎记早已淡成浅粉色,像被水洗过的晚霞。“哥还记得。”她转身走向印象派展厅,声音里带着轻快的回响,“那时总觉得画里的光会跑,现在才懂,是看画的人在动。”
手机在包里震动,是舞团发来的消息,问她是否要将《蝶变》改编成巡回演出。顾星遥指尖悬在屏幕上,忽然想起昨夜收到的匿名包裹,里面是本泛黄的日记,纸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薰衣草。
日记的字迹稚嫩,最后一页画着个扎马尾的女孩,站在画室中央,头顶用红蜡笔画了道歪歪扭扭的彩虹。旁边写着:“清欢要和阿沉一起,在有光的地方跳舞。”
她合上日记时,指腹蹭过纸页边缘的磨损,像触到了某个被时光磨平的棱角。
“在想什么?”顾云舟递来瓶温水,“脸色不太好。”
“在想,”顾星遥拧开瓶盖,水汽漫上眼底,“原来有些人,早就把光藏在了我这里。”
三天后,公益美术馆的揭幕仪式上,陆沉站在孩子们的画作前,指尖拂过那幅“会飞的星星”。小姑娘举着蜡笔跑过来,羊角辫上的蝴蝶结晃得人眼晕:“陆叔叔,蝴蝶要飞到画里去啦!”
他蹲下身时,西装裤膝盖处的褶皱里落进片阳光。“为什么想让它飞?”
“老师说,有光的地方就能飞。”小姑娘指着展厅高处的天窗,那里正有鸽子掠过,翅膀剪碎了满室金光,“就像顾姐姐画里的蝴蝶,会跟着光跑。”
陆沉望着天窗投下的光斑,忽然想起很多年前,他在画室里找到的那幅画——少女站在落地窗前,背影被晨光镀成金边,画框背面用铅笔写着:“等光来”。
手机在这时亮起,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彩信。照片里,顾星遥站在舞台中央,银色舞裙在聚光灯下流转,身后的大屏幕上是她新画的《向光》,无数只蝴蝶从黑暗里冲出,翅膀上的磷粉在光里化成星屑。
发送人栏写着:“致追光者”。
陆沉抬手按了按眼眶,指尖沾到点温热。助理递来纸巾时,看见他望着窗外,唇角浮着极淡的笑意。远处的塞纳河上,游船正推开碎金般的波光,像谁在水面撒了把会跑的星星。
展厅里忽然响起孩子们的欢呼。那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举着新画跑过来,画上是两只蝴蝶,一只翅膀缀满星星,另一只翅膀沾着晨露,正朝着同一片光飞去。
“陆叔叔你看,它们不吵架了。”小姑娘的声音脆生生的,“老师说,光够亮的时候,所有影子都会和解。”
陆沉接过画纸时,指腹触到蜡笔的温度,像握住了团小小的火焰。他想起昨夜在画展留言簿上看到的话,是顾星遥的笔迹:“不必回头追失去的光,往前走,自有新的光落在肩头。”
暮色漫进美术馆时,陆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街对面的画廊亮起点点灯火。顾星遥的巨幅海报挂在墙上,她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手里握着画笔,眼睛里盛着比星光更亮的东西。
街角的风送来隐约的乐声,是《蝶变》的终章旋律。陆沉掏出手机,给那个陌生号码回了条消息,只有两个字:“同往。”
窗外的鸽子又一次掠过,翅膀带起的风,吹动了画廊门口悬挂的风铃。清脆的响声里,仿佛有无数翅膀在振翅,朝着渐亮的东方飞去——那里,正有新的晨光,要漫过塞纳河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