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悯垂眸盯着地面,水泥地上交错的光影如同一幅破碎的拼图。她的后槽牙死死咬住下唇,几乎要将那片皮肉咬出血来,咸腥的味道在舌尖蔓延,却抵不过内心翻涌的烦躁与不安。
她回想着周遭的喃喃,那些词句晦涩难懂,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细小的蛛丝,轻飘飘地落在她的脖颈间,起初毫无察觉,可随着时间推移,蛛丝越缠越多,越勒越紧,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执灯人怕光,更怕真相",这句话如同鬼魅般在她脑海里反复盘旋,像一把生锈的钥匙,在锁孔里徒劳地转动,每一次尝试都带来一阵刺痛,却始终无法找到契合的角度,越想越觉得窒息,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正掐住她的喉咙。
她偷偷瞥了眼身旁的怀眠,余光中,这人歪着头冲她笑,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几分诡异。那双眼睛深邃得如同深不见底的幽潭,疯狂与清醒在其中交织翻涌,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平静之下暗藏着足以吞噬一切的惊涛骇浪。那笑容让陈悯不寒而栗,却又忍不住想要从他眼中探寻些什么。
就在她准备开口再问些什么时,怀眠忽然上前。掌心带着些许凉意,重重地覆上她的眼睛,那力道不容抗拒,仿佛在宣告着绝对的掌控权。陈悯本能地想要挣扎,身体下意识地向后缩,却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牢牢禁锢住。头顶传来低沉的警告:"别说话,捂着你的伤。"那话语间裹挟着不容置疑的笃定,字字句句都像是命令,"他们在用你现在的伤与你三年前的伤产生共鸣。"
陈悯浑身僵住,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腰部的伤口还在不断渗血,温热的血液顺着腰间流下,浸湿了衣料。混着铁锈味的风扑面而来,钻进鼻腔,刺激得她胃部泛起一阵钝痛,仿佛有无数根细针在胃里搅动。她强压下翻涌的不适,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可那平静中却透着诡异的冷意:"你怎么知道我三年前的事。"记忆中,三年前那场噩梦发生时,根本没有怀眠这个人的影子,可他却对自己的过往了如指掌,这让她感到毛骨悚然。
"你没见过不代表我不存在。"怀眠懒洋洋地晃了晃手指,指甲缝里还沾着暗红的血迹,不知是何时蹭上的,干涸的血迹呈现出一种诡异的紫黑色。他说话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仿佛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可陈悯却觉得后颈泛起阵阵寒意。这人的语气里透着一股傲慢,一种对所有秘密都了如指掌的傲慢,仿佛世间万物在他眼中都无所遁形。
陈悯下意识皱眉,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手背上青筋暴起,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疼痛让她稍微找回了一些真实感。"那你现在为什么在这儿?"话音未落,怀眠已经伸手点了点她的口袋,动作亲昵得仿佛两人是相识多年的老友。他的指尖轻轻触碰布料,隔着衣服都能感受到那温度,"我自己回来的,我有打开这地方的'钥匙',只不过现在在你那。暂时寄存在你这儿,放心。"那话语中的轻松与随意,与此刻紧张诡异的氛围格格不入。
腰部伤口的灼痛突然加剧,像是有一团火在伤口处燃烧,陈悯眼前一阵发黑,身体晃了晃,险些站立不稳。怀眠的手掌依旧压在她眼皮上,指腹的薄茧轻轻擦过睫毛,这个看似保护的动作,却像一把钥匙打开了记忆的闸门。恍惚间,她又回到了三年前那间充满消毒水味道的教室,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气味,白色的墙壁上似乎还残留着挣扎的痕迹。那只沾着碘伏的手按住她流血的伤口,掌心的温度与此刻别无二致。可那时的自己以为是救赎,满心感激地仰望着对方,如今想来,那温度下藏着的,或许是更深的深渊,是一场精心策划的阴谋。
陈悯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后腰伤口渗出的血已在衣料上晕开深色的花。她突然想起三年前急救室的白大褂下摆,也是这样被血浸透,只是当时那抹猩红被消毒水冲淡,如今却在夜色里愈发狰狞。
“你说谎。”她突然低笑出声,沙哑的声音惊飞了树梢的夜枭。怀眠指尖的血珠滴落在黑灯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她猛地扯开怀眠覆在眼上的手,瞳孔在黑暗中缩成针尖——方才还空无一物的路灯杆上,此刻密密麻麻爬满人脸,五官扭曲地朝着怀眠挤出谄媚的笑。
怀眠歪头盯着那些“装饰”,忽然用沾血的指尖戳破其中一张脸。血肉爆裂的瞬间,陈悯听见空气里响起玻璃碎裂的脆响,无数道细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钥匙在流血………”。
陈悯突然剧烈咳嗽,腥甜的血沫溅在怀眠手背。她趁机抓住对方手腕,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三年前的手术台上,医生说我是唯一的幸存者...”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摸到怀眠脉搏处凸起的鳞片,那触感与记忆里握住手术刀的手如出一辙。
怀眠突然将黑灯塞进她怀中,幽光瞬间吞没两人。陈悯惊恐地发现自己的皮肤开始透明化,骨骼脉络清晰可见,而腰部伤口处正伸出无数银丝,与黑灯表面的纹路缠绕交织。“看见了吗?”怀眠贴着她耳畔低语,呼出的气息竟带着福尔马林的味道,“你从来不是受害者,而是装着钥匙的——”
轰!
爆炸声撕裂夜空,陈悯被气浪掀飞出去。等她狼狈爬起,怀眠已不见踪影,只有黑灯静静躺在血泊里,表面浮现出她三年前躺在手术台上的倒影,而倒影里的自己,嘴角正挂着与怀眠如出一辙的诡异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