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事故

林昭第三次看表时，教学楼走廊的挂钟正指向四点十五分。她抱紧怀里的竞赛资料，加快脚步穿过高二（3）班后门。夕阳透过磨砂玻璃窗，把她的影子拉成细长的剪影，像她刚做完的物理题里那根倔强的受力分析线。

拐角处突然传来篮球拍地的声响。

"小心——"

警告来得太迟。她撞上一堵带着体温的墙，资料雪片般飞散。更糟的是对方手里那个半人高的建筑模型，此刻正像慢镜头般在她眼前解体。雪松木的碎屑纷纷扬扬落下来，有几片挂在她睫毛上，扎得眼眶发酸。

"同学，"头顶传来带笑的男声，"你睫毛上粘着我的埃菲尔铁塔。"

蹲在地上的男生捡起断裂的塔尖，阳光给他后颈镀上一层金边。他校服领口敞着，锁骨处沾着几点颜料，像雪地里落了几瓣樱花。林昭突然想起上周五的篮球赛，这个叫周晏的男生投进决胜三分时，全校女生掀起的声浪差点掀翻体育馆顶棚。

"抱歉。"她低头去捡资料，却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抢先捏住了她的笔记本。深蓝色封皮翻开的那页，赫然夹着周晏跃起投篮的照片——校报摄影记者抓拍的瞬间，他球衣下摆掀起一角，露出腰腹流畅的肌肉线条。

空气凝固了。

周晏的指尖在照片边缘停顿半秒，忽然转而去接飘落的图纸。"原来你喜欢看篮球赛？"他语气轻松得像在讨论天气，却用模型残骸在地板上拼出个歪歪扭扭的心形。

"这是校报素材。"林昭夺回笔记本，耳根烧得厉害。她没解释这张本该在采访文件夹里的照片，为何会出现在私人笔记本中。

男生忽然凑近，薄荷漱口水的味道混着木质调铅笔屑扑面而来。"那正好，"他捡起最后一张图纸递过来，指腹不经意擦过她手腕，"下周三我们和七中的比赛，需要更多'素材'吗？"

林昭这才发现他睫毛出奇的长，垂下来时像两把小扇子，在眼下投出细密的阴影。她后退半步，鞋跟碾碎一块拱形构件。"不必了。"

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周晏突然把什么东西塞进她资料夹。"赔你的。"他起身时校服擦过她耳尖，"顺便说，我投篮时右臂会抬得更高些。"

直到走进教师办公室，林昭才发现资料里多了张素描。画中的她正在图书馆伏案写字，发丝垂落的样子像极了上周三下午——那天她解出全班唯一一道奥数压轴题时，隐约感觉后窗有人驻足。

素描角落用建筑专用字体标注：9.16，晴，她用了三支蓝色墨水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