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的篮球赛，林昭没去。

她坐在天台的背风处，膝盖上摊着生物竞赛的笔记，耳机里循环播放着英文听力。但那些机械的发音却总被球场方向传来的欢呼声打断——每一次浪潮般的尖叫，都让她想起周晏那天似笑非笑的眼神。

“原来你喜欢看篮球赛？”

笔尖在纸上洇开一小片墨迹，她烦躁地合上笔记本。

天台的门突然被推开。

林昭下意识往水箱后面躲了躲，却听见两个男生嬉笑的声音。

“周晏，你最近怎么突然对生物课这么上心？”

她的手指僵住。

“废话，月考再不及格老刘该请家长了。”周晏的声音懒洋洋的，带着运动后的微喘。

“得了吧，你上周交的素描作业——”对方拖长音调，“画了整整三页的‘生物课代表’，当老刘瞎啊？”

林昭的耳尖瞬间发烫。

一阵窸窣声，像是素描本被翻动的声音。

“哎哟，这睫毛画得够细啊，连她写字时皱眉的样子都……”

“闭嘴。”周晏的声音突然低了几分，带着警告。

“心虚什么？你不会真喜欢林昭吧？她可是出了名的‘冰山’，听说上次三班学委告白，她直接给人递了张《高中生早恋行为分析报告》——”

“哗啦！”

一声巨响，像是金属椅被踹翻。林昭的心跳猛地加速，后背紧贴着冰凉的水箱壁。

“再废话，下次模型课你的桥墩就等着用502粘吧。”

脚步声渐渐远去，天台重新归于寂静。

林昭慢慢探出头，却发现水泥地上躺着一本摊开的素描本。

风掀起纸页，哗啦啦地翻过无数张建筑草图。

林昭蹲下身，手指悬在纸页上方，犹豫了几秒，还是轻轻翻到了最新的一页。

——是她。

铅笔的线条细腻得不可思议，画中的她正低头解一道物理题，马尾辫垂在肩侧，发尾微微翘起。旁边标注着日期和一行小字：

“9.21，阴。她用左手转笔，成功率27%。”

林昭的指尖微微发抖。

她认得这个场景。上周的生物课小测，她坐在靠窗的位置，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卷子上，晃得她有些分神。

而周晏坐在她斜后方。

她一直以为他在睡觉。

翻到前一页，还是她——在图书馆整理书架，踮脚去够最上层的《天体物理学简史》。

再前一页，是她在食堂排队，餐盘里孤零零的一碗紫菜蛋花汤。

每一张的角落都标注着日期和奇怪的细节：

“9.18，雨。她的伞是藏青色，但伞骨断了一根。”

“9.15，晴。她解完题会咬一下笔帽。”

……

林昭猛地合上素描本。

她突然意识到，周晏可能比她想象中更早地注意到了自己。

放学铃响过二十分钟，教学楼已经空了。

林昭站在高二（7）班门口，手里捏着那本素描本。

她本来打算趁没人时塞回周晏的课桌，但透过窗户，却看见他一个人坐在教室里，面前摊着一张图纸，眉头微蹙。

夕阳的光线斜斜地切过他的侧脸，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林昭屏住呼吸，悄悄后退一步。

“打算在门口站到什么时候？”

周晏头也没抬，手里的铅笔在纸上划出流畅的线条。

林昭僵住。

他怎么会——

“你影子投在门框上了。”他轻笑一声，终于抬头看她，“怎么，来还赃物？”

林昭的脸瞬间烧了起来。

她推门进去，把素描本放在他桌上，声音绷得紧紧的：“你的东西掉了。”

周晏单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随意地翻了几页，目光落在她脸上：“都看完了？”

“没有。”她答得太快，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周晏挑眉，突然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牛皮纸袋，推到她面前。

“那这个呢，要不要一起看看？”

林昭警惕地盯着他：“什么？”

“校报下周要用的照片。”他耸耸肩，“主编让我挑几张，但我觉得——”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抽出一张照片。

——是篮球赛的抓拍。周晏跃起投篮的瞬间，看台上的人群虚化成模糊的背景，只有角落里的一个身影清晰可见。

林昭。

她站在看台最后一排，手里拿着相机，目光却落在球场中央。

“这张构图不错。”周晏的指尖轻轻点在她的身影上，“可惜焦点对错了。”

林昭的心脏重重一跳。

他早就知道她在看他。

回家的路上，林昭的脑海里全是那本素描本。

周晏注意到了她那么多细小的习惯，而她甚至不确定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会在路过篮球场时放慢脚步。

手机突然震动。

一条陌生号码的短信：

“明天生物课，笔记借我抄抄？”

林昭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回复。

又一条消息跳出来：

“——作为交换，我可以告诉你，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画你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天台密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