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工大的暖气片在深夜发出啮齿动物般的声响。林昭盯着电脑屏幕上的建筑模型渲染图，指尖悬在删除键上方——这是周晏的毕业设计，《基于非欧几何的时空折叠教室》。

模型角落的课桌抽屉里，藏着一个1:100的微缩柠檬糖包装纸，上面印着「成功率100%」。

主编的邮件还在闪烁：「周三之前必须交亚洲新锐建筑师专题」。林昭把药瓶扫进抽屉，铝箔板撞到键盘，删除键亮起红光。屏幕上的模型突然旋转，展示出隐藏视角：

课桌底面刻着两行字：

「Wartest du auf mich?」

「Ja, immer.（是的，永远）」

雪粒扑打在展览中心的玻璃幕墙上。林昭搓了搓冻僵的手指，录音笔对准展台前的德国教授："您认为周先生作品中反复出现的课桌意象是……"

"Ah！"教授突然指向她身后，"答案来了。"

周晏斜倚在《时差黑洞》的模型前，右手缠着绷带，左手转着根未拆封的柠檬糖。他今天没打领带，衬衫第三颗纽扣松着，锁骨处露出淡色疤痕——高二那年他为捡她掉落的笔撞翻课桌留下的。

"林记者对课桌这么感兴趣？"他走近时带来雪松混着药膏的气息，"不如直接问我。"

模型内部突然亮起蓝光，无数细线交织成星座图。林昭认出那是高二教室的坐标，北极星的位置钉着枚校徽，正是当年她丢失的那枚。

便利店热可可的雾气模糊了玻璃。周晏把药瓶推过桌面："你掉的。"

帕罗西汀铝箔板上的生产日期显示三天前。林昭攥紧杯套，纸壳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建筑师的观察力都这么可怕？"

"只对你。"他右手小指无意识抽动——肌腱炎的后遗症，"就像你明明认出模型里的校徽，却假装没看见。"

窗外有醉汉撞翻垃圾桶。巨响中林昭听见自己说："我妈去世前，告诉我当年偷改过你的保送推荐信。"

周晏突然笑了。他从钱包抽出张对折的纸，展开是十年前被撕碎的志愿表，用透明胶带粘合成奇怪的形状："巧了，我偷到的版本是——你母亲用红笔在我名字旁写了『杀人犯的儿子』。"

冷冻柜的嗡鸣突然停止。林昭看清胶带拼接的缝隙组成字母：「LZ→ZY」

暴雪吞没了最后一班电车。周晏的公寓里，老式投影仪正在播放柏林电影节入围短片。

镜头扫过观众席第三排，28岁的林昭正在笔记本上涂鸦，笔尖无意识写满「52:49」。

"上周拍的。"周晏按下暂停键，"你经纪人说你从不参加首映式。"

林昭的掌心抵住投影仪镜头，墙上立刻浮现巨大的阴影："就像你从不用右手签设计稿？"

黑暗中有铝箔药板被捏碎的声响。周晏的呼吸突然靠近："当年你改志愿，是因为发现我父亲……"

"是因为我妈把抗抑郁药混进你的柠檬糖。"林昭打断他，"就在你发烧那天。"

投影仪过热自动关闭。雪光透过纱帘，照见周晏左手无名指上的戒痕——和此刻林昭指根的压痕完美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