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晏工作室的玻璃墙结满霜花。林昭盯着他右手绷带上渗出的血渍,录音笔在掌心攥得发烫。
“你戒痕是假的。”她突然说。
周晏正在擦拭建筑模型的浮灰,闻言顿了顿,左手无名指无意识摩挲着那道浅痕:“柏林电影节那晚,你往我酒杯里扔了颗柠檬糖。”
投影仪的光束扫过工作台,照亮一沓泛黄的信封——每封都写着林昭旧地址,邮戳清一色5月2日,封口处画着染色体兔子。
“我每年都寄。”他用三角板划开最上面那封,抽出张病历复印件,“去年才查到,你母亲当年混进我退烧药里的根本不是帕罗西汀。”
病历诊断栏赫然写着:「药物性肝损伤(疑似大剂量维生素B6诱发)」
柏林警局的暖气发出嘶鸣。林昭反复播放监控录像——昨晚袭击她的男人,右手虎口有和周晏相同的钢笔印痕。
“黑建材公司派的人。”警官敲着键盘,“你报道的污染调查动了他们蛋糕。”
玻璃门突然被撞开。周晏裹着风雪冲进来,右手绷带散开,露出手腕内侧未愈的伤口。他甩给警官一个U盘:“污染数据备份。”
林昭看见他无名指戒痕处贴着创可贴,边缘翘起,露出下面纹身的墨迹:LZ→ZY
“你雇人演苦肉计?”她压低声音。
周晏突然抓起她左手,拇指按在她指根戒痕上:“那你呢?在酒店给我糖那晚,你明知我柠檬过敏。”
监控屏幕雪花闪动,映出两人交叠的手——他的伤口正压在她采访笔记的第七页。
医院走廊的消毒水味刺鼻。麻药失效的周晏在病床上挣扎,输液架被他扯得摇晃。
“第七题……”他嘶哑地重复,“选C……”
林昭掰开他紧攥的左手,掌心里是枚被血浸透的校徽。她突然想起高二那年,周晏蹲在走廊帮她捡资料时,曾偷偷把这枚校徽塞进她笔袋,而她假装没发现。
护士递来破损的随身物品袋。里面装着周晏烧焦的钱夹,夹层照片只剩半张——少年时的她站在篮球场看台,照片边缘残留半枚指纹,正是当年母亲抢走志愿表时留下的。
“他右手肌腱二次断裂。”医生叹气,“以后画设计图可能……”
窗外雪虐风饕,林昭摸出那颗从柏林带来的柠檬糖,糖纸内侧写满德文演算公式。最终答案被圈出:
「当轨道偏心率>1,逃逸速度与质量无关,只取决于你愿不愿意被捕获。」
凌晨三点的病房只亮着床头灯。林昭用镊子展开周晏最后那封未寄出的信。
「林昭:
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敢当面问——
毕业晚会那晚,你冒雨返回教室,究竟是想带走志愿表碎片,还是想见我最后一面?
附:右手没事,模型是左手做的。」
信纸背面是张建筑草图:《抗抑郁药物研究所设计方案》,入口雨棚造型正是当年那把藏青色断伞。
林昭把信折成纸飞机,投向垃圾桶时撞翻了药盘。哗啦声响中,周晏在昏迷中突然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
月光照见心电图机上的波纹,渐渐与他素描本里画过的、她转笔时的频率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