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将西边的天空染成一片血红，空气中弥漫着铁锈的气息，还带着刺骨的寒意。楚天站在楚家宗祠门口，脚下的石板黏糊糊的，也不知是血还是冰渣子。他的机械臂嗡嗡作响，那血色纹路比早上蔓延得更高了，已越过手肘，仿若一条条活蛇在爬动。

“还是来晚了……”

他咬着牙往里走，每一步都踩得嘎吱作响。祠堂大门早已不见踪影，地上散落着断裂的门闩与烧黑的木头。最显眼的便是那些冰渣子——并非冬日自然结成的冰，而是带着青黑色的怪冰，牢牢地粘在断壁残垣上，即便太阳还未落山，碰一下也能冻掉手指头。

正中央的梁柱上挂着一个人。

楚天的心脏猛地一缩，脚步顿住了。那是三长老，他总爱穿的深蓝色袍子如今破破烂烂，胸口插着几根菱形的冰晶，宛如透明的匕首，把老人钉在柱子上。血顺着冰晶往下淌，还没落地就冻成了红色冰珠，摔在地上噼啪作响。

“长老！”

楚天冲过去，机械臂上的红光刺得人眼睛生疼。他想伸手探鼻息，却又猛地停住——三长老的脸冻得发青，眼睛瞪得溜圆，可眼球上结着层白霜，一看就早已没了气息。

“嗬……嗬……”

喉咙里突然冒出的声音吓了楚天一跳。他低头，只见三长老的手指动了动，指尖对着供奉祖先牌位的方向，似是想指什么。

“长老！您撑住！”楚天赶紧蹲下身，耳朵凑近老人嘴边。

三长老的嘴唇哆嗦着，没发出完整的声音，只看到口型——血……族谱……

最后一口气吐出来，带着冰渣子的白汽，老人的头歪向一边，彻底不动了。楚天慢慢合上他的眼睛，摸到手指尖时，冻得跟冰块似的。

“连灵魂都被冻住了……”楚天捏紧拳头，指节发白，“洛冰河，我操你祖宗！”

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红光闪烁不止。周围的温度“嗖”地降下来，墙角那些碎冰渣开始抖动，发出“咔咔”的声音。楚天猛地站起来，看见断掉的墙后面，一双双冰蓝色的眼睛正盯着他。

“妈的，还有余孽！”

二十多个冰疙瘩从四面八方围过来，高矮不一，高的跟成人差不多，矮的看起来也就十岁出头。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它们的脸——全是楚家人临死前的模样，有的瞪着眼，有的张着嘴，表情都冻在脸上。

领头的大家伙，胸口还穿着楚家大长老的破衣服。

“滚开！”楚天机械臂往前一扫，红色能量波撞在冰傀儡身上，“咔嚓”一声碎成一地冰片。刚喘口气，那些碎片就在地上打着转又重新粘合起来，比之前还结实。

“还能重组？”楚天眼角抽搐，看准傀儡胸口那块发蓝光的冰疙瘩，“核心在那儿！”

他闪身躲过傀儡的冰爪子，机械臂握拳砸下去，蓝光一闪，那个傀儡瘫成了一滩水。刚解决一个，旁边四个小的围上来，爪子挠在胳膊上，“嗤”的一声，血珠刚冒出来就被冻住了。

“操！”楚天疼得龇牙，一脚踹飞最小的那个。

就在这时，胳膊突然像被一万根针刺一样疼。机械臂上的血色纹路开始往回倒，顺着血管往心口钻。楚天眼前一黑，单膝跪在地上，机械臂“哐当”砸在冰面上。

“又来了……偏偏这个时候……”他咬着牙想站起来，可全身的力气好像都被抽干了。那些冰傀儡围上来，冰爪子在他眼前晃悠，上面还沾着楚家子弟的血。

“去你妈的！”楚天怒吼一声，左手往怀里一摸，掏出块玉佩——是他爹临终前给他的，说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现在顾不上那么多了，他一口咬破舌尖，血喷在玉佩上，嘴里念着小时候听熟了的口诀。

“以血为引，百兽归元！开！”

玉佩“嗡”的一声炸开红光，钻进地下。祠堂四个角突然冒出半截青铜兽头，张口喷出火红色的火焰，在楚天周围烧出个圈。那些冰傀儡一碰到火就“滋啦”冒白烟，往后退了几步。

“还行……撑得住……”楚天扶着柱子站起来，胳膊还在疼，但至少能动了。他看了眼青铜兽头，火焰已经开始闪烁，撑不了多久。

三长老刚才指的是供奉台。楚天一瘸一拐跑过去，看见供桌被劈成了两半，牌位散落一地，有几个还被冻成了冰雕。桌子下面有个暗格，门被人暴力撬开了，里面空荡荡的。

“啊，来晚一步！”

楚天气得踹了供桌一脚，碎木头渣子飞起来。他蹲下身翻那些碎木板，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半卷烧焦的布册子，封面烫着楚家家徽。

“族谱？”

他赶紧打开，里面的纸已经泛黄，有些地方烧焦了，墨迹还晕开了。楚天凑到火圈边上，借着光往下看——

“引路者血脉实非本土传承，乃异界皇室后裔……”

“异界皇室？”楚天愣住了，手一抖，册子掉在地上。他想起机械臂上那些纹路，想起小时候总做的怪梦，梦见冰天雪地里有座水晶宫殿。

“我们是异界皇族？那洛冰河……”

机械臂突然自己动起来，捡起地上的族谱。册子碰到金属手掌的瞬间，突然发光了，那些烧焦的地方自己复原，页面飞起来在空中转了个圈，拼成完整的一幅图——中间是个家纹，跟他机械臂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操……难怪……”楚天使劲抹了把脸，脑子乱得像团麻，“难怪家族非要守着这个秘密……难怪他们抓婉如……”

“砰！”

青铜兽首突然炸了一个，火圈缺了个口子。最大的那个冰傀儡钻进来，双拳砸向楚天后背。楚天反应快，往旁边一滚躲开了，傀儡的拳头砸在地上，冰渣子溅了他一脸。

“没完没了了是吧！”楚天机械臂蓄力，红色能量凝聚成球，“老子今天就拆了你！”

他跳起来一拳轰过去，正好打在傀儡胸口。蓝光炸开，傀儡碎成千万片，可在落地之前，那些碎片突然拼成个冰蓝色的屏幕。

屏幕里是苏婉如。

她被铁链锁在冰柱子上，穿的还是失踪那天那件白裙子，现在脏得不成样子，头发乱糟糟地贴在脸上。周围全是冰块，刻着看不懂的符号。她闭着眼睛，眉头皱着，像是在忍着什么痛苦。

“婉如！”楚天眼睛都红了，伸手想去摸屏幕，手指刚碰到就冻得生疼。

苏婉如突然睁开眼，正好对着镜头，嘴巴动了动。楚天看不懂唇语，可看她的口型，好像是在说——快走。

“不！我不会走！”

机械臂的血色纹路突然全部亮起来，顺着胳膊往心口爬。楚天疼得满地打滚，捂着胸口惨叫，感觉心脏快要被冻裂了。等他再抬头，屏幕已经散了，地上只剩一滩水。

祠堂横梁上突然“咔嚓咔嚓”结冰，慢慢显出一行字，是用冰蓝色写的——

“月圆之夜，祭坛见。你的选择将决定所有人的命运。”

洛冰河。

楚天撑着机械臂站起来，血顺着嘴角往下滴，滴在地上的血冰上，融出一个个小坑。他擦掉脸上的血，走到供奉台中央，看着满地狼藉，看着三长老的尸体，看着那些碎掉的牌位。

“父亲，母亲，长老们……等着我给你们报仇。”

他从怀里掏出把匕首，是苏婉如送他的生日礼物，说是切水果用的。现在这把小刀握在手里，沉甸甸的。楚天咬紧牙关，在左手手掌上划了一刀。

血涌出来，滴在地上的阵法纹路里。

“以楚天之名，血祭先祖！”他念着刚才记下来的口诀，右手机械臂按在地上，血色能量顺着掌心伤口往阵法里灌，“给我……开！”

地上的血光猛地亮起来，比刚才青铜兽首的火还红，甚至有点发黑。那些断掉的柱子开始震动，散落的牌位自己飞起来，在供奉台上空转圈。一个立体的地图慢慢浮现，极北的位置闪着红光，像只盯着他的眼睛。

楚天站在血光中间，机械臂的纹路终于不再乱爬了，稳定地发着红光。他抬起头，看着极北方向，眼睛里全是血丝。

“洛冰河，”他轻轻说，声音沙哑，“你给我等着，我会找到你，把你碎尸万段。”

血光越来越亮，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贴在残破的墙上，像个从地狱爬回来的复仇者。

血染宗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