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声嗡鸣着，咚——咚——咚——那急促的节奏仿佛要将空气撕裂，一声声撞击着楚天的耳膜。他伫立在破庙中央，左手的机械臂散发着猩红的光芒，那些血色纹路如同活物一般，顺着金属的缝隙蜿蜒而上，紧紧缠绕住他的手腕，带来阵阵刺痛。脚边是方才被捏碎的青铜令牌，碎片还在微微颤动，好似拥有生命。

“家族那边……”云中鹤的声音透着犹豫，“这钟声是最高级别的警报，恐怕……”

“闭嘴！”楚天头也不回，声音沙哑得像砂纸摩擦木头。机械臂猛然向前挥动，将旁边半块断裂的石碑砸得粉碎。碎石四溅，打在破庙的泥墙上，簌簌落下尘土。

莫言缩了缩脖子，下意识地往神像后面挪了挪。她伤得很重，刚才强撑着说话已经耗尽了力气，脸色比地上的令牌碎片还要苍白。可她依旧盯着楚天的背影，眼睛一眨不眨。

血色符文仍在空中飘浮，构成极北冰窟的立体地图。那个代表苏婉如位置的红点格外明亮，一跳一跳的，宛如她求救时急促的心跳。楚天每次看过去，心脏就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连呼吸都跟着疼痛。

“五十年前的债，凭什么要我来还？”他突然笑了一声，笑声干涩，在破庙里回荡，听着有些瘆人。机械臂上的红光随着他的笑声闪烁不定，空气中的血腥味似乎愈发浓烈。

云中鹤叹了口气，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扔给莫言。“先把伤处理一下。”他说得轻描淡写，眼睛却始终没离开楚天，手悄悄按在了剑柄上。老道的道袍前襟破了个大口子，露出里面半旧的内衬，后背那个金色图腾若隐若现，随着他的呼吸起伏。

莫言接住瓷瓶，拔开塞子就往嘴里倒。药汁又苦又涩，呛得她咳嗽起来，眼泪都出来了。可她不敢停下，知道现在不是娇气的时候。她看着楚天的背影，又看看空中的血色地图，突然觉得那颜色特别刺眼。

“你的噬魂锁……”莫言擦了擦嘴角的药汁，声音还有些发飘，“我知道怎么解。”

楚天的动作猛地停住。他转过身，机械臂的红光正好打在莫言脸上，把她眼睛里的惊慌照得一清二楚。“你说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地上的碎石被踩得咯吱作响，“再说一遍。”

莫言被他看得有些发毛，下意识地往后缩。“我小时候……听那些异界人说过，”她咽了口唾沫，“你们家族有个秘地叫冰火泉，泉水能净化血脉。只要在月圆之夜……”

“月圆之夜？”楚天打断她，眉头拧成疙瘩，“还要等七天？家族的人能等到七天后吗？”他指着远处传来钟声的方向，声音越来越高，“现在每一分每一秒都可能死人！”

机械臂突然发出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关节处的红光变成了刺眼的血红色。莫言吓得往后一躲，差点撞在神像上。云中鹤上前一步，挡在她和楚天中间。“楚天！冷静点！”

“冷静？”楚天盯着他，眼里布满血丝，“我怎么冷静？一边是等着我救命的家族，一边是被当诱饵关在冰窟里的婉如，你让我怎么冷静？”他往前走了一步，机械臂上的能量几乎要溢出来，“你们早就知道对不对？知道我是引路者，知道这一切是个圈套！”

云中鹤没后退，手里的剑嗡嗡作响，剑穗无风自动。“修仙联盟确实知道五十年前的约定，但不知道具体是谁。监察异常血脉是我的职责……”

“职责？”楚天笑了，笑声里满是嘲讽，“所以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婉如被抓走？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往前冲？”他突然抬手，机械臂直指云中鹤的胸口，“如果我现在就毁了这个通道呢？如果我宁愿自毁经脉也不做什么狗屁引路者呢？”

空气瞬间凝固。破庙里静得骇人，只有远处若隐若现的钟声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莫言抱着膝盖蹲在地上，偷偷抬眼看他们，大气都不敢出。神像斑驳的脸上积满了灰尘，在晨光里显得有些诡异。

云中鹤慢慢松开了剑柄。“联盟确实有预案，”他看着楚天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失控，我会杀了你。但现在看来，也许我们还有别的选择。”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地图，摊在地上，“我带莫言去冰火泉做准备，你立刻回家族支援。解决危机后我们在冰窟外围汇合，这样两边都不会耽误。”

地图上画着密密麻麻的线条，有些地方还用红笔做了标记。莫言凑过来看，指着其中一个红点小声说：“这里……是我以前藏东西的地方，可以避开大部分巡逻队。”

楚天没看地图。他盯着自己的机械臂，那些血色纹路已经爬到了手肘，像是有生命的虫子在皮肤下游走。苏婉如的脸突然出现在眼前，她笑着递给他一个糖人，手指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冰凉的触感那么真实，让他心里一阵抽痛。

“不行。”楚天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云中鹤猛地抬头：“你说什么？”

“我说不行。”楚天重复道，弯腰捡起地上一块令牌碎片。碎片边缘很锋利，在他掌心割出一道血痕，可他好像感觉不到疼，“这是我楚家惹出来的麻烦，理应由我自己解决。你带着莫言去冰火泉，按原计划准备。家族那边……我一个人去。”

“一个人？”云中鹤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你知不知道家族现在可能面对什么？异界肯定不止派了先锋队……”

“我知道。”楚天打断他，把那块碎片攥紧，鲜血顺着指缝往下滴，“但正因为这样，我才不能让你们冒险。五十年前的债，五十年后的报，都是我楚家的事。”他站起身，机械臂上的红光突然稳定下来，不再闪烁不定，“婉如那里……”他顿了顿，声音低了很多，“帮我照顾好她。”

莫言突然站起来，膝盖一软差点摔倒。楚天伸手扶了她一把，掌心的血蹭在她袖子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别死。”莫言看着他的眼睛，声音有些颤抖，“冰火泉的事，我会搞定的。你答应我，别死。”

楚天看着她，突然笑了笑。那是他进破庙以来第一次笑，虽然笑容有些勉强，却让他的脸柔和了不少。“放心，”他拍了拍莫言的肩膀，“我还没找到婉如，没那么容易死。”

他转身就往外走，步伐坚定，没有丝毫犹豫。机械臂在晨光里泛着冷硬的金属光泽，那些血色纹路却像是活了过来，顺着手臂缓缓流动。

“楚天！”云中鹤突然叫住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色玉佩扔过去，“这是联盟的传讯玉，遇到真正解决不了的麻烦就捏碎它。别逞强。”

楚天接住玉佩，没回头，只是挥了挥手。破庙的木门在他身后吱呀作响，很快就安静下来。

莫言看着他消失的方向，突然觉得眼眶发热。她摸了摸袖子上的血痕，那里还残留着一点温度。“我们也走吧。”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闷，“去冰火泉的路不好走，得抓紧时间。”

云中鹤点点头，弯腰收起地图。他看着地上散落的令牌碎片，又看看楚天离开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记住，无论发生什么，你的安全最重要。”他突然说道，语气很严肃，“如果楚天真的……失控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莫言的动作顿了顿，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瓷瓶攥得更紧了。药瓶冰冷的触感让她稍微冷静了一些。空气里的血腥味似乎淡了些，但破庙里的灰尘却好像更浓了，迷得人眼睛发酸。

就在这时，一直悬浮在空中的血色符文突然动了。它们像是受到某种牵引，缓缓向门口飘去，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莫言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看着那些符文组成一条蜿蜒的血路，一直延伸到楚天消失的方向。

“这……”云中鹤也愣住了，摸着胡子的手停在半空中，“古籍里没说过引路符会这样……”

莫言没说话，只是看着那条血色小路，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她忽然想起小时候偷听到的话，说引路者的血脉里藏着异界的秘密，也藏着毁灭的力量。当时她不懂，现在看着那些缓缓移动的血色符文，突然觉得背后一阵发凉。

楚天不知道破庙里的变故。他一路往东，脚下生风，机械臂在身侧轻轻晃动。空气里的血腥味越来越淡，青草和泥土的味道渐渐浓了起来。可他没心思欣赏风景，脑子里全是苏婉如的笑脸和家族的钟声。

“婉如，等着我。”他在心里默默说，脚下跑得更快了，“等我处理完家里的事，就去找你。这次，换我保护你。”

机械臂上的血色纹路突然亮了一下，像是在回应他的话。楚天低头看了一眼，没太在意。他现在只想快点回家，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五十年前的约定也好，异界的阴谋也好，他都要亲手了结。

远处，家族方向的钟声还在响，一声接着一声，像是在催促，又像是在哀鸣。楚天咬紧牙关，把速度提到了最快。他知道，前路肯定布满荆棘，但他别无选择。这是他的宿命，也是他的责任。

晨光越升越高，照在他身上，拉出长长的影子。地上的草叶上还挂着露珠，被他跑过时带起的风吹得轻轻摇晃。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可只有楚天知道，一场巨大的风暴正在前方等着他。而他，必须迎上去，无论结局是什么。

血色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