篮球比赛当天，陆子谦在校服里面多穿了一件白色衬衫，甚至把平时总是随意搭在额前的刘海梳得整齐了些。他站在镜子前，盯着自己看了足足十秒，又伸手把头发拨乱了些——太刻意了反而奇怪。
体育馆的喧闹声从老远就能听见。陆子谦攥着门票站在入口处，喉咙发紧。他从未参加过任何学校活动，更别说独自一人了。检票的队伍逐渐缩短，他的掌心渗出细密的汗珠。
"同学，你的票？"检票员伸出手。
陆子谦递出门票，那上面还残留着他紧张握出的褶皱。踏进体育馆的瞬间，声浪像潮水般涌来，他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看台上坐满了人，学生们举着彩色的加油棒，欢呼声此起彼伏。
"陆子谦！这边！"
一个熟悉的声音穿透嘈杂。陆子谦抬头，看见尚泽宇站在场地边缘朝他挥手。他穿着红白相间的队服，号码是7，额头上绑着一条白色发带，在人群中格外醒目。
陆子谦犹豫了一下，慢慢走过去。
"给你留了位置，"尚泽宇指向球员席后面的特等区，"就在教练旁边，视野最好。"
"我...坐普通区就行。"陆子谦低声说，不想引起太多注意。
尚泽宇笑着摇头，"那怎么行，说好了给你最好的位置。"他忽然凑近，在陆子谦耳边说，"我比赛时会紧张，看到你在场边就能安心。"
这句话像一股电流窜过陆子谦的脊背。他红着脸点点头，跟着工作人员走向特等区。经过球员席时，几个队员好奇地打量他，还有人吹了声口哨。陆子谦恨不得把自己缩进校服里。
比赛开始前十分钟，尚泽宇跑过来递给他一瓶水，"帮我保管这个。"他眨眨眼，"是我的幸运手环，比赛时不能戴。"
陆子谦接过那个蓝色的硅胶手环，上面刻着"Never Give Up"的字样。他小心地把它套在自己手腕上，大小刚好。
裁判哨声响起，比赛正式开始。陆子谦对篮球规则一知半解，但他的目光始终追随着场上那个7号身影。尚泽宇打球的样子像变了一个人——眼神锐利，动作敏捷，每一次突破都带着不可阻挡的气势。
"漂亮！尚泽宇又一个三分！"解说员激动地喊道。
全场沸腾。陆子谦不由自主地站起来，看着尚泽宇被队友们围住庆祝。似乎是感应到他的目光，尚泽宇抬头看向看台，准确找到陆子谦的位置，冲他比了个胜利的手势。
上半场结束时，比分已经拉开很大差距。尚泽宇一个人就拿了二十多分，成为全场焦点。中场休息，陆子谦想去洗手间，刚走出特等区就被几个女生拦住了。
"你和尚泽宇很熟吗？"一个扎马尾的女生直接问道。
陆子谦僵在原地，不知如何回答。
"他为什么给你留特等区的座位啊？"另一个女生追问，"你们是什么关系？"
"我们...是同班同学。"陆子谦低声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腕上的硅胶环。
女生们交换了一个怀疑的眼神。就在这时，救星出现了——尚泽宇不知何时走了过来，手臂自然地搭上陆子谦的肩膀。
"在聊什么这么开心？"他笑着问，但眼神有些警惕。
女生们立刻换了表情，"尚泽宇，下半场加油啊！"
"谢谢。"尚泽宇礼貌地回应，然后轻轻推了推陆子谦的后背，"陪我去更衣室拿点东西？"
陆子谦如蒙大赦，赶紧跟着他离开。走到人少的走廊，尚泽宇才松开手，"抱歉，没想到会有人来烦你。"
"没关系。"陆子谦摇摇头，把手环摘下来还给他，"你打得真好。"
尚泽宇没接手环，"你先留着，等比赛结束再还我。"他顿了顿，"下半场我会更拼，因为你在看。"
陆子谦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还没等他回应，教练的哨声就从更衣室方向传来。
"我得回去了，"尚泽宇后退着走了几步，"记得给我加油啊！"
下半场比赛比上半场更加激烈。对方球队明显调整了战术，派两个人专门盯防尚泽宇。几次激烈的身体对抗后，尚泽宇的右膝已经擦破了皮，但他依然在场上飞奔。
最后两分钟，比分差距缩小到只有五分。全场观众都站了起来，呐喊声震耳欲聋。陆子谦站在特等区最前排，双手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尚泽宇带球突破，一个漂亮的假动作晃过防守队员，起跳投篮——球进了！同时，对方一个高大的队员收势不及，重重撞在他身上。尚泽宇失去平衡，摔倒在地。
裁判哨声响起，判罚犯规。陆子谦的心揪了起来，隔着人群看到尚泽宇躺在地上，一时没爬起来。队医跑上场，简单检查后扶着他走向球员席。
陆子谦再也坐不住了，他挤过人群，来到球员席后方。尚泽宇正坐在长凳上让队医处理膝盖的伤，抬头看见他，勉强笑了笑。
"没事，只是擦伤。"尚泽宇说，但陆子谦看到他疼得额头冒汗。
队医清理完伤口，尚泽宇就要重新上场。陆子谦忍不住拉住他的手腕，"小心点。"
尚泽宇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为了你，我会的。"
最后三十秒，尚泽宇带球突破，在三人包夹下完成了一个几乎不可能的投篮。球进哨响，比赛结束。全场欢呼声中，尚泽宇被队友们高高抛起。陆子谦站在人群边缘，看着他发光发热的样子，胸口涌起一种复杂的情绪——骄傲，羡慕，还有一丝难以名状的酸涩。
庆祝活动持续了近半小时。陆子谦安静地等在体育馆侧门，不想参与喧闹。天色已暗，初秋的晚风带着凉意。他搓了搓手臂，后悔没带外套。
"等很久了？"
陆子谦转身，尚泽宇已经换回了校服，右膝上贴着明显的纱布，走路时还有些跛。
"你的伤..."
"小意思，"尚泽宇摆摆手，"队医说休息两天就好。"他看了看四周，"饿了吧？我知道附近有家很好的面馆。"
他们刚走出校门，一辆熟悉的黑色轿车就缓缓跟了上来。车窗降下，尚父冷峻的面孔出现在窗后。
"上车，泽宇。"他的声音不容置疑。
尚泽宇皱眉，"爸，我和同学约好了一起吃饭。"
"家里有客人，"尚父的目光扫过陆子谦，像在看一件不洁的物品，"别让我说第二遍。"
气氛瞬间凝固。陆子谦低下头，"你去吧，我们改天再..."
"不行，"尚泽宇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我们说好的。"他转向父亲，"爸，我就耽误一小时，吃完自己打车回去。"
尚父的脸色阴沉下来，"什么同学这么重要？非要今天见？"
"陆子谦，"尚泽宇一字一顿地说，"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像一块烧红的炭落在陆子谦心上，烫得他眼眶发热。他从未想过自己在尚泽宇心中有这样的位置。
尚父盯着两人交握的手看了几秒，突然推开车门，"泽宇，上车。现在。"
最终，尚泽宇还是松开了手。"对不起，"他低声对陆子谦说，"明天我一定补偿你。"
陆子谦摇摇头，"快去吧，别让家人等。"
看着黑色轿车远去，陆子谦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路灯一盏盏亮起。他慢慢走回家，手腕上还戴着那个蓝色手环。
回到家，陆子谦从书包里掏出笔记本，撕下一页开始写信。写写停停，反复修改，最终他只留下一行字：
「你的比赛，很精彩。——Q」
他把纸条夹进《聂鲁达诗选》，翻到做了标记的那一页。窗外，一轮新月悄悄爬上树梢，洒下清冷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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