私人游艇的甲板被晨雾裹着，像浸在淡蓝的琉璃里。程澄裹着苏瑾准备的羊绒毯，看对方蹲在船头调试天文望远镜，机械义肢在晨光里泛着暖金——那是她昨晚偷偷给苏瑾义肢表面镀的纳米金膜，说是"给冷冰冰的机械添点人气"。
"热可可。"苏瑾转身，托盘里的瓷杯腾着白雾，杯底沉着半颗未化的方糖，"你说过，苦咖啡配蓝玫瑰太暴殄天物。"
程澄接过杯子，指尖触到苏瑾掌心的薄茧——那是组装精密仪器留下的，也是三年前替她挡爆炸时被碎片划的。读心术自动泛起蓝光，苏瑾的思绪像涨潮的海水漫进来："她总说我泡的咖啡太苦，可今天...我想加点甜。"
程澄的喉咙发紧。她想起昨夜在苏瑾卧室翻到的旧相册：12岁的苏瑾蹲在孤儿院屋顶，举着半块烤糊的红薯冲镜头笑；18岁的她在实验室熬夜，用马克笔在咖啡杯上画歪歪扭扭的小太阳；25岁的她站在程澄病床前，机械眼倒映着监护仪的绿波，轻声说"这次换我当被护着的那个"。
"好看吗？"苏瑾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相册，耳尖微微发红。
"好看。"程澄把蓝玫瑰别在她耳后，"比我见过的所有星轨都好看。"
苏瑾的读心术突然捕捉到程澄的忐忑："你在怕什么？"
"怕这一切太好，好得像场梦。"程澄低头搅动热可可，匙柄碰着杯壁发出轻响，"怕程昭的量子态、十一维通道...都是我臆想的幻觉。"
苏瑾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羊绒毯渗进来："程昭说过，真正的锚点，是能同时接住过去和未来的重量。"她的机械眼调出投影，是程昭实验室的旧录像——1983年的冬夜，年轻的程昭（那时还叫程阿瑾）抱着婴儿站在海边，背景音里是婴儿的啼哭和海浪的轰鸣。
"这是程昭的出生记录。"苏瑾的声音放轻，"她母亲在生下她后失踪，临走前只说'去等海的人那里'。而'等海的人'，是我们家族和你们家族世代守护的秘密。"
程澄的玉突然发烫。她摸出贴身的贝壳，里面嵌着半块玉，和苏瑾义肢内侧的半块严丝合缝——那是今早两人交握时，玉自动吻合的。"原来我们的玉...是程昭的？"
"是程昭的量子态具象化的产物。"苏瑾调出实验室的量子扫描图，"她的意识被困在第十一维，但物质身体分解成了粒子，融入了所有与她有关的人。所以你能读心，我能操控机械，都是她在借我们的身体'活着'。"
程澄想起程昭虚影说的话："你们是时间的锚点。"原来所谓"锚点"，是把无数个"程昭"的人生，缝进不同维度的时空里。
"所以她抗拒观测，不是因为害怕。"程澄突然明白，"是因为我们总把她当'实验对象'，却忘了她是...是我们的根。"
苏瑾的读心术泛起暖光，程澄的思绪里全是程昭婴儿时期的照片、童年时在海边堆沙堡的背影、18岁时把量子模型塞进她怀里的笑容。"我想带她去看真正的海。"程澄轻声说，"不是数据里的海，是风吹起浪花，能沾湿裙摆的海。"
苏瑾的机械臂突然僵住。她的读心术捕捉到程澄没说出口的话："更想带她离开实验室，去一个不用再当'锚点'的地方。"
警报声骤然响起。
两人同时抬头，天文望远镜的镜头里，原本稳定的星轨正扭曲成螺旋状——那是十一维通道即将崩溃的征兆。程澄的玉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苏瑾的机械义肢发出刺耳的蜂鸣，纳米虫群不受控制地涌出，在甲板上爬出乱麻般的纹路。
"是程昭的量子态在崩溃！"程澄冲向操作台，"她撑不住了，因为我们..."
"因为我们想把她从时间里剥离。"苏瑾接上她的话，指尖快速敲击键盘，"但她是时间的锚点，剥离等于撕裂整个维度的平衡。"
程澄的读心术突然读到苏瑾的恐惧："如果她消失了，我们是不是也会忘记彼此？忘记这些年的心跳、争吵、热可可？"
"不会的。"程澄抓住她的手，"程昭说过，反抗的印记是为了让光能照到彼此。我们的光...是爱啊。"
她调出程昭日记本的最后一页，摩斯密码翻译过来是"用你们的方式记住我"。程澄想起昨晚整理遗物时，在旧磁带里发现的录音——是程昭的声音，带着电流杂音："如果有天你们听见这个，说明我终于能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了。去海边吧，替我摸摸浪花，告诉它...我没后悔当时间的信差。"
"启动量子纠缠锚定程序！"苏瑾突然喊，"把我们的意识和她绑定！不是观测，是...是陪伴！"
程澄愣住。这是苏瑾从未提过的程序，风险极高——两人的意识会被卷入程昭的量子态，可能永远困在第十一维。
"你知道后果。"程澄的声音发颤。
"知道。"苏瑾的机械眼映着她的脸，"但程昭说过，锚点的意义是'共存'，不是'牺牲'。如果困在维度里能换她自由，我愿意。"
程澄的读心术泛起从未有过的温柔。她读懂了苏瑾的每一个念头："怕她孤单""怕自己忘记""想再听她喊一声'阿瑾'"。而这些，恰恰是她藏在心底不敢说的。
"我陪你。"程澄握住她的手，两人的玉同时发出强光，在掌心融成一枚完整的星芒玉，"要困一起困，要活一起活。"
实验室的警报声戛然而止。天文望远镜里的星轨重新变得清晰，月光洒在甲板上，把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程昭的声音在两人脑海里响起，这次不再是虚影，而是带着海风的咸涩："谢谢你们，终于学会了...爱自己，也爱彼此。"
苏瑾的机械臂轻轻环住程澄的肩，读心术的蓝光温柔地笼罩着她们："条款第九条。"
"嗯？"程澄蹭了蹭她的颈窝。
"甲方需为乙方准备一辈子的生日惊喜。"苏瑾的机械眼调出新的清单，最上面写着"带程教授去看真正的海，看日出，捡贝壳，直到我们都变成白发苍苍的老太太"。
程澄笑了，把脸埋进她的颈窝。海风掀起她的发梢，带来咸湿的气息，远处传来浪涛的轰鸣——那是时间的信差在唱歌，唱着两个灵魂在十一维宇宙里，终于找到了属于彼此的锚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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