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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相机

会读心的金主

冬至前一日,苏瑾的机械义肢在晨雾里泛起淡金色微光。星芒玉贴在她心口,温度突然比往常高了两度——是维度监测站的紧急预警,这次的坐标指向三百公里外的雁栖镇,信号源是一台老海鸥相机。

"相机?"程澄正在整理书房里的《维度情感学》,书页间夹着片干枯的蓝玫瑰花瓣(是苏瑾用纳米虫群复刻的第一朵),"程昭说过,相机是最会'记住遗憾'的东西。"

苏瑾弯腰从保险柜取出便携式量子扫描仪,金属外壳在晨光里折射出细碎光斑:"程昭的笔记里提过,1987年冬天,她在雁栖镇拍过一组照片。照片里有对夫妻,丈夫举着相机,妻子在结霜的湖边笑...但最后一张照片被撕掉了,背面写着'有些话,等春天再说'。"

程澄的手指轻轻抚过扫描仪上的星芒玉纹路:"所以我们的任务是...找到那台相机?"

"不止。"苏瑾调出全息地图,雁栖镇的老照相馆楼顶,那盏褪色的红灯笼此刻正随着北风摇晃,"程昭在照片背面留了行小字:'爱被按下暂停键时,时间会替它上发条'。"

 

雁栖镇的雪比往年早了三天。两人踩着积雪走进老照相馆时,橱窗里的老照片蒙着薄灰,最显眼的位置摆着张泛黄的合影:穿军大衣的男人搂着穿红棉袄的女人,背景是结冰的湖面,照片右下角用钢笔写着"1987.12.24"。

"老板在楼上。"苏瑾的机械眼锁定楼梯口,那里站着位穿藏青棉袍的老人,白发梳得整整齐齐,正用放大镜看一张老照片。

"爷爷,我们是来修相机的。"程澄扬了扬手里的海鸥相机——这是她们在照相馆柜台找到的,机身刻着"陈"字,"程昭老师说,您这儿有台会'记住遗憾'的相机。"

老人的手突然抖了抖。放大镜"啪"地掉在木桌上,他抬头时,程澄的读心术如潮水涌来:

1987年的冬天,25岁的陈建国在雁栖镇当兵,认识了纺织厂的女工林秀芬。他攒了三个月津贴买海鸥相机,想在元旦给秀芬拍张合影。可12月24日清晨,秀芬突然说要回上海老家,连道别都没说。他在雪地里追了三里路,只看见她坐的绿皮火车消失在雾里...

"爷爷,您是陈建国爷爷吗?"程澄轻声问。

老人浑浊的眼睛突然亮了:"秀芬...她后来怎么样了?"

苏瑾将相机递过去。陈建国的手指刚触到机身,相机突然发出"咔嚓"一声轻响——那是三十年前被按下的快门,此刻正穿透时光回响。

程澄的读心术里,记忆开始翻涌:1987年12月24日,雪下得很大。陈建国在照相馆等了一夜,秀芬却穿着红棉袄冲进来,眼里带着泪:"建国,我爸病了,我要回上海...我怕你等我,可我连地址都没留..."她塞给他半张照片(就是橱窗里那张的半张),转身跑进雪幕。

"我没追上她。"陈建国的声音带着哭腔,"后来我才知道,她爸根本没病...是她妈逼她嫁去香港,说'军人穷,没前途'。"

程澄握住老人的手。她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和三十年前在雪地里等秀芬时一样,凉得刺骨,却又烫得人心慌。

"那台相机..."苏瑾指着墙角的木箱,"程昭老师说,里面有卷没冲的胶卷。"

陈建国颤抖着打开木箱。里面躺着卷120胶卷,边缘已经发霉,但胶卷盒上贴着张纸条:"秀芬,等我冲完这张,就去上海找你。"

程澄取出星芒玉,轻轻贴在胶卷盒上。玉的温度慢慢渗透,霉斑开始剥落,胶卷上的影像逐渐清晰——是1987年12月24日的清晨,陈建国在照相馆里调试相机,背后站着穿红棉袄的林秀芬。她手里攥着张纸条,上面写着:"建国,我骗了我妈,我去火车站等你。"

"原来...她根本没走。"陈建国的手捂住嘴,"她是在火车站等我,可我...我以为她不要我了,就躲在照相馆里冲胶卷..."

程澄的读心术里,林秀芬的记忆浮现:她在火车站等了三小时,直到火车鸣笛才绝望离开。回到家时,她妈把香港的船票拍在桌上:"他连你地址都不知道,追不来的。"后来她嫁了商人,有了孩子,可每个冬天的雪夜,她都会翻出半张照片,对着月亮掉眼泪。

"我能...找到她吗?"陈建国抬头,眼里闪着光,"我现在有退休金,有房子...我还能..."

"爷爷,"程澄取出手机,"我帮您查过。林秀芬女士现在住在上海长宁区,上周刚做了白内障手术,视力恢复得很好。"

陈建国突然站起来,军大衣滑落在地。他弯腰捡起外套,动作慢得像在触摸珍贵的宝物:"我...我这就去买火车票。秀芬,我带了样东西给你——"他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打开是半张照片(和橱窗里那张严丝合缝),"当年我冲胶卷时,偷偷多洗了一张。"

程澄的眼眶发热。她想起自己和苏瑾第一次见面时,苏瑾举着机械臂给她看星芒玉,说"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石头"。那时她以为,所谓"信差"不过是修复遗憾的工具;现在才懂,所谓"爱",是有人愿意穿越三十年的风雪,只为说一句"我没忘记"。

 

雪停时,陈建国已经收拾好行李。他站在照相馆门口,对着橱窗里的老照片笑:"秀芬,我给你买了新围巾,枣红色的,和你年轻时戴的那条一样。"

程澄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转头对苏瑾说:"程昭老师说得对,爱不是对抗时间,是让时间记住我们的理由。"

苏瑾的机械眼映着雪后的蓝天。她摸出星芒玉,玉面上不知何时浮现出一行小字:"下一站:厦门,1993年夏"。

"看来..."她将玉轻轻别在程澄颈间,"我们的'未完成'清单,又要多一项了。"

程澄低头看玉,指尖触到那些细密的纹路——和她在程昭实验室录像里见过的、程叔叔的老怀表刻痕一模一样。

"苏瑾,"她突然说,"程昭录像里提到的'程叔叔',会不会...是陈建国的爸爸?"

苏瑾的读心术泛起涟漪。她"看"到程昭的记忆碎片:1990年的医院走廊,年轻的程叔叔握着她的手说:"小昭,帮我保管好这台相机,等它找到该找的人..."

"有可能。"她牵起程澄的手,"但不管他是谁,我们的任务从来不是解开所有谜题——"

"而是让更多人,有资格说'我没忘记'。"程澄接口道。

两人相视而笑。远处传来火车的汽笛声,那是陈建国的列车在出发。程澄望着天空中渐渐消散的云,突然想起程昭录像里的最后一句话:"爱会在时间里生根,在故事里发芽,在每一次'没忘记'里,开出新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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