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数着试管架上凝结的水珠坠落。第七滴撞碎在实验台边缘时，江砚之的银戒正卡在我尾椎骨与尾骨凹陷处。
"体温36.2℃。"他摘掉橡胶手套，医用酒精棉在金属表面划出扭曲的光痕，"比上周高0.3度。"
我盯着解剖图谱上被红笔圈出的迷走神经，喉管突然泛起铁锈味。通风橱里未完成的硝化反应在玻璃器皿中沸腾，浓硫酸与硝酸的混合液正将滤纸蚀出蜂窝状孔洞，像极了我们上周在停尸房用福尔马林浸泡的玫瑰标本。
"这是第几次了？"他的拇指按上我锁骨下方尚未结痂的灼痕，实验室顶灯在他镜片上折射出冷调光斑，"用浓盐酸腐蚀皮肤屏障，试图用痛觉覆盖痛觉的蠢货。"
我扯开实验服第二颗纽扣。锁骨内侧的青花瓷纹身正在渗血——那是三天前他用移液枪尖蘸着龙胆紫给我画的，说釉色里掺了骨灰成分。此刻那些钴蓝裂纹正随着呼吸渗出淡粉色组织液，在白色实验袍上洇出星群状的锈斑。
"你心跳变快了0.7次/分钟。"他忽然咬住我耳垂，犬齿碾碎耳廓软骨的触感与试管爆裂声共振，"每次说谎时，这里。"冰凉的钢笔尖刺入锁骨窝，沿着主动脉弓走向划出三条平行血线，"会分泌比平时多2.3倍的苯乙胺。"
我蜷起脚趾抵住他小腿肚的弹片疤痕。十六岁车祸残留的钛合金在解剖学图谱上投下蛛网状阴影，此刻正随着他肌肉收缩显露出锯齿状轮廓。培养箱里的杂交月季突然集体盛放，变异花瓣裹着腥甜黏液扑簌簌砸在防弹玻璃上。
"知道为什么选择硝酸银吗？"他把我抵在X光片观察灯箱上，暗室红灯将我们交叠的影子钉在布满抓痕的墙纸上。载玻片擦过我大腿内侧的旧伤，去年秋天他用手术刀刻的摩斯密码正在渗血，"这种重金属盐会让神经突触不可逆地坏死。"
我咬破舌尖含住他的领带夹。青铜材质的鸢尾花纹章割破口腔黏膜，血腥味与实验室飘荡的二甲基亚砜气味缠绕成新的神经递质。他突然掐住我下颌强迫吞咽动作，喉结滚动时震落实验记录本上未干的墨迹——那些记录我们每次交合后体征变化的曲线图，正被血渍晕染成心电图最后的挣扎。
培养箱突然发出尖锐警报。我看着自己手臂皮肤在紫外线灯下透出蓝白色荧光，那是他上周给我注射的量子点纳米粒子在显影。这些本该用于追踪癌细胞转移的标记物，此刻正在我血管里勾勒出他名字的拉丁文变位词。
"疼就喊出来。"他撕开我腰间的防护绷带，生理盐水浸透的纱布下，皮下组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钙化成钟乳石形态，"反正你的心跳声早就在五楼就听见了。"
我抓起装有氢氧化钠溶液的锥形瓶砸向地面。强碱飞溅在他实验白大褂前襟，腐蚀出半朵鸦羽状焦痕。那些我们共同设计的有机磷化合物合成公式，在布料纤维间蜷曲成焦黑的悼文。
通风橱突然自动弹开。浸泡在液氮罐里的器官标本发出玻璃碎裂般的脆响，我弯腰捡拾飞溅的玻璃碴时，看见自己倒映在液氮镜面里的脸——虹膜边缘泛着和江砚之锁骨纹身相同的钴蓝色，那是他上周往我角膜基质层注射的稀土元素在显影。
"这才是真正的共生效应。"他捏碎盛放苯丙氨酸的安瓿瓶，粉末飘落在我们交握的双手之间，"当疼痛成为传递神经信号的介质，你我不过是两株争夺光合产物的共生植物。"
我舔掉他虎口处的血痂。铁离子与唾液中的过氧化氢酶发生反应，生成微弱的蓝色磷火。培养箱里所有变异植株突然集体转向我们，荧光花粉在空气中织成一张通往心脏传导系统的神经网络图。
当急救车的红灯穿透实验室落地窗时，我正用镊子夹着那枚带血的银戒放进离心管。江砚之的白大褂口袋里滑落出半张烧焦的CT片，肺部阴影处隐约显影出我们初遇那天，在天文台望远镜镜筒内壁刻下的诗句。
那些用硝酸银溶液书写的摩斯密码，此刻正在救护车顶灯下缓缓溶解。我数着静脉注射袋滴落的生理盐水，突然想起他上周说过的——当人体失水量达到15%时，视网膜上的海马体纹路会永久性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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