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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爱才怜貌佳人让阵 顾此失彼壮士无情

大唐征西英雄传

薛丁山、程咬金从大营出来,程咬金对薛丁山说:“丁山,那姑娘非同小可,你出战要见机行事,千万要小心。”

薛丁山说:今天我上阵,不活捉那丫头,决不收兵!”

“你这弓可不能拉得太满了。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能人背后还有能人呢!”

“老爷爷,你放心,我一定要把二位叔父救回来。”

“丁山,我看你最近走桃花运,如果那姑娘对你有意,你可不要不愿意。要知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这姑娘如果能帮助咱们取关,你就大胆收下,老爷爷包你没事儿!”

薛丁山一听,双眉紧皱,口尊:“老爷爷,您别开玩笑了。您没看见,我再三讨令,都被我爹挡了回来,弄得我上不上、下不下的,多难为情呀!我知道我爹就因为来的是员女将,怕我再临阵招亲。其实,这是他多心。您还拿这事儿取笑我,真叫我心里不好受。”

薛丁山说罢,便上马提戟而去。程咬金带兵押住阵脚。

樊梨花连胜三阵,艺挫五将,不肯收兵,还在讨阵,要薛丁山出马。突然听见唐营内号炮连天,只见唐营闯出不少马步军兵,一个个生龙活虎,刀枪齐摆,当中跑出一匹战马。

马上端坐一员年轻将官,姑娘不看则罢,一看不由一怔,暗想:来人好英俊,好威武!只见他面如玉盘,鼻似玉柱,眼似明珠,口赛涂朱,衬上一副鲜艳夺目的盔甲,更是神彩夺人。姑娘想:来人很可能是薛丁山,如果真是他,那么,师父所说,一点儿不假。姑娘用刀一点,大声道:“唐将休往前来,报上姓名!”

薛丁山勒住坐骑,用目观看,不由眼睛一亮,啊,好一个俊丫头!

千姿百态天仙貌,巧手丹青难画描。

凤翅金盔头上罩,雉鸡翎两根随风飘。

金鳞铠甲红绫袄,狐狸尾护颈项上绕,

护背旗如同扇子面,护心宝镜放光豪。

勒甲绦系得多端正,连环吞扣锁得牢。

绣花战裙分左右,粉红中衣颜色娇。

左挎弓,右别箭,三尺宝剑挂在腰。

身上兜囊藏百宝,手端九凤朝阳刀。

面如桃花芙蓉貌,柳眉杏眼樱桃口。

元宝耳戴着灯笼坠,仪态万方坐鞍鞒。

薛丁山看罢,一摆手中双翅玲珑戟,并不先报姓名,而高声喝道,“对面丫头,通名受死!”

樊梨花应声说:“我乃樊梨花,你是何人?”

“我乃征西二路元帅薛丁山。”

姑娘想:刚才我一猜就知他是薛丁山,果然不差。她不由又正眼扫视一下薛丁山,正好薛丁山也在打量樊梨花,二人目光正好相遇,樊梨花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师父与王禅老祖说他人品好,从中为媒,将我许配给他,他现在未必知道这事。论他的相貌,没有说的,只是不知道他武艺如何!”说道:“薛丁山,我看你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竞敢在寒江关前撒野!你挑伤我兄长,鞭打我爹爹。姑娘今天上阵,定要替父兄报仇!听我良言相劝,下马服绑,姑娘我带你进关,听凭我父发落,兴许可留条活命。如若不听,叫你死在我的刀下!”

薛丁山大怒:“呀——呸!丫头你有何本事,敢口吐狂言!要知道我薛丁山的厉害,趁早献关投降,我饶你不死;如若不听,可别怪我戟下无情,送你到酆都城报号!”

二人言错语差,一个举刀,一个抖戟,正要动手。薛丁山心想:我若先动手,岂不被她耻笑?樊梨花也想:我让他先动手,方显出我的能耐!二人都不想先动手,两四马一来一往,转了三趟。

薛丁山说:“丫头,为何不动手?”

樊梨花微微一笑,说:“常言道;先下手的为强,后下手的遭殃。姑娘今天让你一步,你先递招吧!”

薛丁山一听,火往上撞:“黄毛丫头,竟敢如此猖狂,我看你是望乡台唱梆子——不知死的鬼。休走,看戟!”

薛丁山说罢抖戟直奔樊梨花刺去,姑娘摆刀急架相还。

这正是:

玲珑戟如同龙摆尾,九凤朝阳刀放光华。

这口刀左砍右砍分上下,

玲珑戟分开门路猛挑砸。

一个如玉女临凡神通广大。

一个似金童下界展露妙法。

两军战鼓似惊蛰春雷,

刀戟相碰如风雨交加。

玲珑戟戟戟猛又快,

朝阳刀刀刀多变化。

枯树盘根拦腰斩,

紧接着一刀叶里藏花。

猛虎探头伸巨爪,

蛟龙出水带浪花。

立劈华山疾如电,

回马拖刀神鬼怕!

薛丁山今天可遇上对手了。他边战边想,“怪不得妹妹和窦一虎被她杀败,两位叔父被她生摘,连父帅都不能胜她,原来她如此厉害!在云蒙山水帘洞学艺时,常听恩师说:两军阵上有几种人不好惹:一是出家的僧道,这种人没有出奇的本领决不下山,二是女将不好惹,她如没真本领或没有暗器也不敢上阵。看来今天就应了恩师之言。十有八九我要败在她的手下!”又一想,“凭我这个二路元帅、龙虎状元,若真被这丫头战败,有何面目回营缴令?为将者宁死阵前,不死阵后;大丈夫生在三光之下,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一人舍命,万夫难挡!”他想到这里,虎目圆翻,大叫:“丫头,我跟你拼了!”

薛丁山抖开玲珑戟:

一扎眼目似钢锥,二扎姑娘柳叶眉。

三扎悬胆樱桃口,四扎咽喉和心肺。

五扎双肩如闪电,六扎姑娘左右肋。

七扎脉门去得急,八扎下身两条腿。

九扎坐骑如霹雳,十扎小腹把命追!

樊梨花暗想,怪不得他征西如秋风扫落叶,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连我父亲和两个兄长都不是他的对手,果然名不虚传!如照此打下去,何时是了?她打定主意,趁二马一错镫之机,把刀挂在得胜钩上,急忙取出鹰爪神抓,抓的链子有一丈七八,一头是用金银铜铁钢造成的五爪利刃。一头是个手皮套。说时迟,那时快,她把皮套子套在腕子上,回头看着薛丁山。薛丁山一见,好生纳闷,心说:这丫头可能要使暗器,我可得小心提防!想罢,拍马追下去。樊梨花见薛丁山离自己不远了,一甩手,飞抓嗖的一下直奔薛丁山飞去。啪的一声抓住了。

抓住什么了?薛丁山把飞抓抓住了。

原来,薛丁山早有防备。两只眼死死盯住樊梨花,见她甩手,准知有暗器,急忙闪身,让过抓头,把戟交在左手,右手一把抓住飞抓链。

樊梨花以为抓住了薛丁山,一圈坐骑,说道:“薛丁山,你给我下来吧!”

薛丁山微微一笑,说:“我不下去,还是你下来吧。”

这时,薛丁山已把玲珑戟挂在得胜钩上,双手抓住飞抓链,想把樊梨花从马上拽下来。可樊梨花并非等闲之辈,别看是个女子,力气并不比薛丁山小。两个人一较力,两匹战马直打转。两军后阵摇旗呐喊,擂鼓助威。薛丁山心想:我堂堂男子汉大丈夫,若拉不过这丫头,岂不被人耻笑?

可是,他怎么使劲,也拉不过樊梨花。樊梨花心想,两军阵前,一男一女这样没完没了地拉拉扯扯,也不太光彩,不如智取。她见薛丁山正用尽全力往回拽,突然一松手,薛丁山“哎呀”一声,仰面朝天从马上摔了下去。

樊梨花忙从得胜钩上摘下九凤朝阳刀,催马直到薛丁山近前,大声叫道:“薛丁山,你往哪里逃?”

薛丁山一闭眼,心说:“完了,我算没命喽!”

可他等了一会儿,没见动静,就睁开双眼,只见樊梨花虽然举起了刀,并没有砍下来,还冲他微微一笑。薛丁山怒冲冲问道:“丫头,你不杀我,反而发笑,这是为何?”

“薛丁山,杀你还不容易,只是举手之劳。不是姑娘不杀你,只是怕违背师命。”

“谁是你师父?”

“碧霞宫梨山老母。”

“你师父为何不叫你杀我?”

“薛丁山,难道你还不知道我们的事吗?”

“什么事?”

“哎呀,王禅老祖没告诉你?”

薛丁山听罢,如坠五里雾中,莫名其妙:“丫头,你说话怎么含糊其辞,你就不会清清楚楚说出来?”

樊梨花听罢,立时粉面通红,心中想道:“师父,您和王禅老祖把我的终生大事许配给了他,听他的口气,王禅老祖并没有向他说明。这叫我一个女孩儿家如何启齿?就是说出来,他是否相信呢?如不相信,他还不定说出什么话来。真是难煞我了。”

薛丁山伏在地上,一动不动。两个人,一个在愣神儿,一个在观看动静。

唐营后阵的程咬金慌神啦!他没敢让军兵去救薛丁山,生怕姑娘一急杀了薛丁山,可又怕薛丁山被姑娘活擒。他只好悄悄催马来到阵前,但又不敢靠前儿,远远一看,见两个人像在唠嗑儿,姑娘脸上也没有怒气。他心想,看来薛丁山这小子是交桃花运了,十有八九能逢凶化吉,我还恳躲远点儿吧,免得他们不好意思。

程咬金一退回后阼,军兵问道:“老国公,二路元帅落马,这丫头不杀也不放,想干什么?”

程咬金说:“我也不知那丫头葫芦里装的什么药,咱们瞧着吧!”

这时,姑娘思前想后,鼓足勇气说:“薛丁山,我们二人的事,看来你真不知道,这也不能怪你,只怨你师父还没对你说。”

薛丁山说:“樊梨花,到底是什么事儿?你快快讲来!”

“我家本是中原人,只因被朝中奸贼所害,才来到西凉,被西凉王收留。我在碧霞宫学艺,下山时,师父对我言讲,她与王禅老祖为媒,将我的终生大事许配给你薛丁山,令我到阵前来找你,她还给我父写了一封书信,劝我父献关投唐。这封书信尚在我手中,还没交与我父。另外,你师父也写了一封信,是给你的。这封信在我的闺房里,忘带来了。只要你答应这门亲事,我们就会回到中原认祖归宗,一切事情都好说。”

樊梨花用很大的勇气才把话说完,她用眼瞅着薛丁山,以为他听了一定很高兴。谁知薛丁山听罢,眉头一皱,牙关紧咬,冲她一张嘴:“呸,丫头,一张纸画了半个鼻子——你好大的脸呐!你口口声声要替父兄报仇,如今又当面提亲,还说有我师父的信,分明是前后颠倒,一派胡言!凭我薛丁山——大元帅之子、龙虎状元、征西二路元帅、王禅老祖的弟子,怎能要你这黄毛丫头!”

樊梨花听罢,无名火直往上冲,骂道:“薛丁山,姑娘我光明正大,只因师命难违,才和你提起婚事,不想你竟这样小看于我,这可不是我不遵师命,是你薛丁山自己找死!”说罢,举刀奔薛丁山砍去。

薛丁山见大刀真向自己砍来,情急生智,大叫道:“樊梨花,慢着!”

姑娘急忙收刀,说道:“薛丁山,莫非你回心转意,答应这门亲事?”

“亲事我是不会答应你的。刚才你不过侥幸赢了我,你这样杀了我,只显你武艺平常,气量狭小。如果你真是女中魁首,就等我上马再战,我二人真杀实砍决个雌雄。你若真把我赢了,杀、剐、存、留,任凭你发落!”

樊梨花听了微微一笑,不假思索地说:“我岂能怕你?你起来,咱们二人交锋!”

薛丁山一听,心想,“这丫头还真够仁义的!”他站起身来,上马提戟,与樊梨花又战在一起。

樊梨花的这口刀,一路分两路,两路分四路,四路分八路,八八六十四路,变化无常,刀法精奇。薛丁山虽然力大戟沉,招法奇妙,但仍不是她的对手。

薛丁山见不能取胜,趁二马错镫之机,挂好玲珑戟,摘弓取箭。这弓不是一般的弓,名叫玄天弓;这箭也不是一般的箭,名叫连珠箭。薛丁山急忙当弦搭扣,马上一侧身,对准圈马回来的樊梨花一松后手,那连珠箭直奔樊梨花飞去。

好一个眼快手快的姑娘,早已看破薛丁山的意图,见箭迎面而来,不慌不忙,马上一闪身,那支箭从她的脖子左边飞过,一伸手把箭尾抓住。她刚抓住这支箭,第二支箭又迎面飞来,姑娘又一侧身,箭从脖子右边飞过,唰!又被她抓住。说时迟,那时快,第三支箭又飞来了,樊梨花也不躲闪,只轻轻一扭头,嘎叭一声,用樱桃小口把箭杆叼住。

薛丁山一见,暗暗称赞:“这丫头真不同凡人!”

这下该樊梨花说话了:“薛丁山,为将者能舍千军,不失寸铁。这三支箭我留它也没用,不如还给你吧。不然,你回营也不好看。”说罢,摘弓搭箭,把薛丁山的三支箭又一一射向薛丁山。

薛丁山毫不示弱,他也像姑娘一样,接回三支箭,放入壶内,摘下玲珑戟,又与樊梨花战在一处。

二人各显神通,战了百余合,正杀得难解难分。突然,玉麒麟马失前蹄,趴在地上,薛丁山滚鞍落马。这事来得太突然,使他毫无准备。他心中埋怨自己的坐骑,正要来个鲤鱼打挺站起来,樊梨花已催马赶到,用刀压住薛丁山的脖项,冷笑道:“姓薛的,这才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来投,现在,我看你还有何话可说!”说罢,举刀要砍。

薛丁山忙喊道:“且慢!”

姑娘眼珠一转,说:“薛丁山,你还用什么花言巧语进行诡辩?”

“并非诡辩。刚才是马失前蹄,我才落马,并非真输给你。瓦罐不离井台破,大将难免阵前亡。我死是小事,可你赢得实在不光彩。你如怕我,现在就把我砍了,如不怕我,就让我上马,咱二人再战。若再胜我,我死而无怨。”

姑娘一听,笑道:“我看你是吃了豆芽菜了吧,歪着小嘴儿还挺会说!好,我就依着你,非把你治个心悦诚服不可。”

薛丁山心里窝着一口气,跳起来提戟上马,冲樊梨花杀将过去。二人马打盘旋,各显其能。

樊梨花摆开九凤朝阳刀。使出恩师所教的秘传刀法:

这口刀,如闪电,似雪飞,一片片。

冷森森,金光现,象车轮,来回转。

左右砍,上下翻,晃人眼,惊人胆!

樊梨花虽是刀法绝伦,可又不想伤害薛丁山,她突然眼珠一亮,在二马错镫之时,把刀交在左手,腾出右手,在马上一探身,轻舒臂膀,抓住了薛丁山的勒甲丝绦。薛丁山万万没有想到姑娘有这一手!樊梨花叫一声,“你给我过来吧!”薛丁山抵不住姑娘的神力,身不由已,离开马鞍鞒,被姑娘掼在地上。

樊梨花过来把九凤朝阳刀压在薛丁山的脖子上,说:“姓薛的,这次你认不认输?”

一句话问得薛丁山哑口无言,半天也没说出句话来。

“你说话呀!怎么哑巴啦?如果你还能说出什么理由,咱们还可第四次交战。”

薛丁山满面羞愧,自知武艺不如人家,也不必再找什么借口了,只好说:“你杀吧!”

“你这样死了,不觉得委屈吗?”

“丫头,大丈夫生在三光之下,生不足欢,死不足惧!况且,我是为国尽忠,虽死犹荣。你就动手吧,我皱一下眉头不算好汉!”

樊梨花看他那倔强劲儿,不禁扑哧一笑,说:“脑袋一搬家,可就得进阎王殿啦!姑娘不是不敢杀你,我念你是一条汉子,是将门之后,加上有师父做媒,我不敢违抗。而且我们又是中原人,水流千遭归大海,我总不能离乡背井老在西凉呀!因此,才向你提起终身之事。如果你执意不允,可怜你堂堂七尺汉子,就会一命归阴,还望你再思再想。”

薛丁山也豁出去了,骂道:“丫头,算你能言会讲,可惜你小小闺女,说话一点儿不知道害臊!哪有大白天自己找汉子的?”

樊梨花听罢,脸臊得通红,只气得紧咬玉牙,心想:“好个薛丁山!竟恶语伤人,欺我太甚!我自己也是不争气,这么大的姑娘,再三向人家求婚,真难为情啊!既然他不相信我的话,难道我偏得在他这棵树上吊死?我樊梨花就找不着主了吗?他这样羞辱我,这口恶气怎能不出?他不仁,那就休怪我不义!我杀了他,以后恩师问起,我也有话说。”姑娘想到此,大叫道:“薛丁山,你看刀!”

姑娘说着,挥刀就奔薛丁山的脖子砍去!

欲知薛丁山性命如何,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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