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宏败回关中,将城门紧闭。薛丁山连胜三阵,仍不肯回营,还在关外叫阵。
樊宏带伤回到府里,彭子章、高紫峰等众将忙来慰问,并请求出马上阵。樊宏说:“我只是受些外伤,并不妨事。薛丁山异常骁勇,我们现在只能守关,不能出战。如果出战败给他们,只怕此关难保!”
他叮嘱彭子章等人小心把守,严防唐兵乘虚而入,并请军医给自己治伤。
薛丁山讨阵,过了半天不见有人出来,只好收兵回营,向薛仁贵禀报军情。薛元帅甚是高兴,给薛丁山记下一功。
第二天,窦一虎出阵讨战,谁知寒江关却紧闭城门不战。第三天,窦一虎又率人马讨战,关中还是无人出马。如此持续数日,寒江关只是紧守城池,并不理会唐军。
第十天,薛仁贵召集诸将在帅帐议事,商议如何攻打寒江关。突然,有军兵来报:“寒江关炮火连天,闻出不少人马,跑在前面的是一位姑娘,口口声声要二路元帅出马,请元帅定夺。”
薛仁贵听说是一位姑娘讨阵,不由一怔,眼睛不由自主地瞅了薛丁山一眼。薛丁山以为父亲要他出马,急忙上前说道:“父帅,外边来一女将讨阵,看来关中没有什么能人,孩儿请令迎战。”
薛仁贵把脸沉了下来,斩钉截铁地说:“这阵不用你去,一旁站下。”
“是。”薛丁山不明白父帅为什么不叫他上阼,但也只好服从。
薛仁贵问道:“各位将军,谁愿意出马迎敌?”
薛金莲出列上前说道:“女儿情愿上阵,不知父帅意下如何?,
薛仁贵点头答应,随后又问:“哪一位将军愿为金莲观敌瞭阵?”
窦一虎忙不迭地说道:“末将愿往。”
薛仁贵说:“好,你们多加小心。”
窦一虎见元帅同意让他给薛金莲观阵,高兴得可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他手拿黄金盘龙棍,紧跟在姑娘身后。薛金莲点好五百军兵,对他说:“一虎大哥,请你押住阵角。”
窦一虎连忙说:“还是我先上阵吧!”
“一虎大哥,你武艺高强,还是先看我一阵。如果我不行了,你再上去。”
“也好。贤妹,你可千万要小心,别看来人是个女将,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呀!”
“我知道了。”
窦一虎听姑娘一口一个“一虎大哥”叫着,心里觉得比吃了蜂蜜还甜。
三声炮响过后,薛金莲催马直闯阵前,抬头一看,前来讨阵的竟是一位千娇百媚、威风凛凛的姑娘。
这位姑娘不是别人,正是樊宏的女儿樊梨花。
原来,樊宏也是中原人,只因当初李道宗和张士贵狼狈为奸,迫害忠良,樊宏才投了西凉。有一次押运粮草,不慎粮草被劫,西凉王大怒,要将他斩首,多亏老将杨虎求情,才将他赦免。一次在酒席中间,二人谈论家常。杨虎有一子,名叫杨凡,武艺高强;樊宏有一女樊梨花,容颜美丽。二人请了樊梨花的娘舅邹来泰做媒,给杨凡和樊梨花定了亲。以后樊宏被提升为大将,镇守寒江关;杨虎父子镇守白虎关。有一年,杨虎派杨凡到寒江关送礼,樊梨花在屏风后偷偷看了一下杨凡,见他三分像人,七分像鬼,长得太难看啦!樊梨花气得一日气跑回房中失声痛哭,向母亲哭诉,不愿嫁给杨凡。她母亲再三劝慰她,说这桩婚事为了报答杨虎救命之恩,是不好退婚的。樊梨花埋怨父亲不该拿女儿做交易,一气之下,在后花园上了吊。多亏梨山老母路经此地,把她解救,并带她上了山,将全身武艺教给了她。
光阴似箭,又过了三年。这一天,师父把姑娘叫到前洞,对她说:“徒儿,你该下山了。”
姑娘一怔:“师父,我不是跟您说好,在此出家养性,再也不下山了。”
“难道你不想你二老爹娘吗?”
”骨肉之亲,哪能割舍?可出家便没有家了。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扫地不伤蝼蚁命,爱惜飞蛾纱罩灯。弟子真不想下山了。”
“徒儿,你年纪轻轻的,岂能出家?你不是不愿意嫁给杨凡吗?为师已经给你另找婆家了。”
“师父,弟子再也不想找主啦!就那一次,弟子就够受了。”
“徒儿,这人可与杨凡不同,是唐朝大元帅薛仁贵之子,英俊漂亮,文武全才,名叫薛丁山。”
“师父,您见过此人?”
“没有。”
“那您怎么知道得如此详细呢?”
“上一个月我下山访友,遇见了云蒙山的王禅老祖。无意中,他说他有一得意门徒薛丁山当上了龙虎状元、二路元帅,奉命西征。我也提起了你,王禅老祖说你们二人郎才女貌,是天生的一对儿。我想你家也是中原人,正好借这机会投唐,千里姻缘一线牵,我也就答应了。王禅还给丁山写了一封信,交给了我。”
“师父,您把薛丁山说得这么好,我可还没见过呀!”
“不要紧。您到战场上亲自见见他。如果不中意,就当我们没有提,一笔勾销。”
经过梨山老母再三相劝,樊梨花才答应下山。师父赠给她宝盔、宝甲、宝刀、宝马、宝剑和鹰爪神抓,还给她带去一信。这信是梨山老母写给樊宏的,又把王禅的信交给她,到时交给薛丁山。
下山那一天,樊梨花含泪拜别恩师,感谢她救命和教导之恩。梨山老母也依依不舍,送了一程又一程,叮嘱再叮嘱,师徒才洒泪而别。
樊梨花回到寒江关,见了父母兄长。他们一见樊梨花还在,大出意外,都非常高兴。樊梨花讲述了在碧霞宫学艺之事。她看见父兄都带伤,忙问起近日战事如何。樊宏简略说了一遍。她心中很生气,埋怨薛丁山不该下毒手。她原想把恩师的信交给父亲,但薛丁山到底是个什么人物,心里不托底,她一想:还是看过薛丁山后再说吧。
歇息了一日,第二天,樊梨花拜见父亲:“孩儿今日请令出城,拿下薛丁山,替父兄报仇。”
樊宏说:“那薛丁山本领非同寻常,我儿须多加小心。”
樊梨花顶盔披甲,带着自己贴身的丫环花铃和十多个女兵,点五百军卒,上马出城。
来到唐营前,只见守门军、弓箭手一个个弓上弦、刀出鞘。姑娘勒住马,用刀点指要薛丁山出战。
不多时,唐军迎战,窦一虎押后阵,薛金莲催马来到阵前。
樊梨花一看来的是一员女将,很是生气,用刀一点,说:“对面来的女将,姓甚名谁,快快讲来!”
“我父征西大元帅薛仁贵,我叫薛金莲。你是何人?”
“我父是寒江关大将樊宏,我叫樊梨花。你哥哥连伤我父亲、我兄长,我要薛丁山上阵,替父兄报仇。听我良言相劝,你不必动手,快回去换你哥哥上阵。”
“你想要我兄长出战,那也不难,除非先打败我。如赢不了我手中刀,休想见我哥哥!”
樊梨花听了这番话,也不多言,催开战马,举刀砍来,薛金莲架刀来迎。
两边战鼓齐催,杀声震耳。两匹桃红马,来来往往,两口大刀上下翻飞,如同闪电。战了四十几个回合,薛金莲气喘吁吁,刀法渐慢,眼看就要收下来。
后阵窦一虎可沉不住气了,手举黄金盘龙棍,撒开两条腿,跑上阵前,大叫一声,“妹妹闪开,把这丫头交给我吧!”
薛金莲退下,口叫:“大哥,小心了!”
窦一虎一听,刚才还叫我“一虎大哥”。现在把“一虎”二字去掉,这说明又亲近了一步。他一高兴,更来精神了,大叫道:“丫头休得逞强,某家来了!”
樊梨花一看来人,个头儿不高,横宽有余,真像个磨盘,便问:“你是谁?”
“丫头,你猜我是谁?”
“薛丁山?”樊梨花听窦一虎与薛金莲以兄妹相称,以为这个矬子就是薛丁山,可他与师父所说的又大不相同,因此,不由露出怀疑的语气。
“对了。”窦一虎听到薛金莲叫他一声“大哥”,美得转了向,竞信口答应了一声。
窦一虎没想到这下子可坏事儿啦!
樊梨花的本意是想看看薛丁山的人品后再定自己的终生大事,一听这个矬子就是龙虎状元、二路元帅薛丁山,她这个气呀!暗自埋怨师父:“不但我父亲害我,连恩师也骗我,说什么郎才女貌,我看他是个磨盘!”
樊梨花一生气,这气全冲着窦一虎来了。她催马抡刀和窦一虎战在一处,一个马上,一个步下,各显神通。
窦一虎万没想到樊梨花一个女孩家竟有这么大的本领。他想用棍扫断姑娘的马腿,可姑娘的马四蹄蹬开,如架祥云,这条棍怎么打也打不上;他围着姑娘的马转,想把姑娘转晕了,谁知姑娘这口刀前后左右围着窦一虎的脖子转,把窦一虎吓得直冒冷汗。他暗想:“这个丫头,不是凡人,定是神仙下凡。这刀围着我脖子转,别说砍我的脑袋,就是削下一块头皮,也不好办呐!”
窦一虎越想越害怕,越害怕越着急。姑娘刀刀紧逼,他想跑也跑不了啦!他只能用手中棍往外磕姑娘的那口刀。如果磕开刀就往回跑,又恐怕一转身,姑娘追上来给一刀,就得玩完!窦一虎见姑娘的刀越来越紧,知道不妙,急中生智,大叫一声:“姑娘停刀,我告诉你,我不是薛丁山!”
樊梨花一听对方不是薛丁山,心神一愣,停下刀来。窦一虎说声:“再见!”撒腿就跑。
樊梨花问:“你不是薛丁山,到底是何人?”
“我是薛丁山的马童。”
姑娘一听,好不生气,打了半天原来是个马童。她催马急追,一边追一边问:“我问你,薛丁山现在何处?”
“不知道!”
姑娘催马追赶窦一虎,窦一虎大叫一声:“快撤!”带领唐兵,败回大营。
樊梨花见唐兵败走,就要闯营,被守营唐兵乱箭齐发,挡在营外。她只好勒住坐骑,望着大唐军兵,高喊:“尔等快去报信,要薛丁山出马。如若不然,我要闯进唐营,杀尔等一个鸡犬不留!”
薛仁贵见薛金莲和窦一虎败阵回来,又听军兵来报,那姑娘还在营外骂阵,不由紧皱双眉,看了看两旁众将,说:“诸位将军,哪位出马迎敌?”
话音未落,有人上前讨令:“父帅,孩儿愿往。”
薛仁贵一看又是薛丁山,怒冲冲地说道:“丁山,本帅未曾派你出马,不准你多嘴讨令,一旁站下。”
丁山闻听,只好退在一旁,心中暗想:“外边丫头讨阵,指名点姓要我出马,可父帅偏偏不准我上阵,还发那么大的脾气,真让人摸不着头脑!”
薛仁贵又问众将:“哪位将军讨令出马 ? "
这时,二位御总兵周青、李庆洪上前:“元帅,我兄弟二人愿出马迎敌。”
元帅说:“这女将连胜金莲和窦一虎,绝非等闲之辈,须多加小心。”
二人披挂整齐,每人手中一口大刀,飞身上马,点五百军兵,放炮出营。
樊梨花还在叫阵,李庆洪催马上前,喝道:“丫头休得猖狂,你家大爷来也!”
樊梨花抬头一看,李庆洪三十多岁,浓眉大眼,紫黑脸,铜盔铜甲,大红战袍,手端一口大刀,浑身上下一团火。樊梨花用刀一点:“来将通名受死!”
李庆洪打量了一下姑娘,怒道:“你坐稳了听着,我乃御总兵李庆洪。丫头,你叫何名?”
“我叫樊梨花。我要薛丁山出马,他不敢出来,却让你这无名之辈前来送死!听我相劝,快快回营,告诉薛丁山,要他上阵。如若不听,休怪姑娘我无情,叫你做刀下之鬼!”
李庆洪道:“想要二路元帅出马不难,只要胜了我手中的这口刀!如若胜不了,别说叫二路元帅出马,只怕你连个面也见不着!”
姑娘叫了一声:“好恼!”催马举刀和李庆洪战在一处。
两军后阵战鼓齐催,喊声震天。李庆洪虽不是数一数二的英雄,也算得是有名的战将,但与姑娘交手不到十个回合,就知道自己不是人家的对手。姑娘的这口刀上下翻飞,快如闪电,出神入化,厉害非凡。又战了几个回合,樊梨花趁二马错镫之机,伸手一抓他的袢甲绦,就把他生擒过去。
周青在后阵大叫一声:“丫头不得无理,快把我兄弟送回来!”
他举刀上前,和樊梨花战了不到二十个回合,也被姑娘生擒过去。
姑娘连擒二将,仍不收兵,还在营前叫阵。
薛仁贵在大帐内接连闻报,知道二位兄弟被擒,如同迎头挨一闷棍,眼前发黑,差点栽倒在地。
这时,薛丁山又上前讨令:“父帅,孩儿我要出营会会樊梨花!”
薛仁贵喝道:“下去!本帅不准你再上前讨令。”
薛丁山听罢,心中很不痛快,丫头连连叫阵,父帅偏不让我出战,真是急煞我也!
薛仁贵当即传令:“本帅亲自出营,去会会那樊梨花。”
樊梨花正在营前骂阵,突然,唐营炮响三声,冲出三千唐兵,队伍当中,冲出一位大将:四旬有余,全身披挂,头上帅字亮银盔,身穿锁子银叶甲,后背八杆护背旗,胸前护心宝镜,水火袍半披半挂,腰挎龙泉宝剑,两扇征裙分为左右,大红中衣,虎头战靴,壶中有箭,袋中有弓,手端方天画戟,面如银盆,三绺黑髯,相貌非凡。
姑娘看罢,暗暗夸奖,来人好不威武!她催马摆刀上前叫道:“唐将少往前来,报上名姓!”
薛仁贵闻听,勒住坐骑,把樊梨花打量一番,只见她肋挎宝剑,胸前带兜囊,背弓挎箭。心说:“看来这丫头确实不好惹!”便道:“我乃征西大元帅薛仁贵。丫头,你叫何名?”
樊梨花一听是薛元帅亲自上阵,不禁肃然起敬,便答道,“我叫樊梨花,我父是寒江关主将樊宏。只因你儿子薛丁山,伤了我两位兄长,鞭打我父亲,我要为父兄报仇,才来此找他算帐,不想他贪生怕死,不敢出营。来的都是无能之辈,根本不堪一击。请薛元帅急速回营,换出薛丁山。如若不听我良言相劝,要和我交手,只怕一世英名,毁于一旦。”
薛仁贵听罢,这才明白姑娘指名道姓要薛丁山出马的原因。自己还以为这姑娘点名要丁山出马,又要搞什么临阵招亲呢。他想到这里,说道:“丫头,我看你是个女中豪杰,不想加害于你。你要知道,西凉兴兵,要夺大唐江山,岂不是痴心妄想!听我良言相劝,不如劝你父兄献关降唐,这样才能保全你全家性命。我大唐决不会亏待你们。如若不听,我手中方天画戟对你们决不留情!”
樊梨花闻听,不禁气往上冲,说道:“薛元帅休要逞能!你既不让薛丁山出来,就让你知道知道我的厉害!”
她催马摆刀和薛仁贵交起手来。不交手则罢,这一交手,薛仁贵暗暗夸奖姑娘:难怪金莲、窦一虎败在她手,李庆洪、周青被她生擒,这姑娘果然非同寻常,我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现在的薛仁贵,可不能和东征时相比了,那时他只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血气方刚,那真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现在已到中年,再加上这几年多灾多难,长安被陷害坐牢,锁阳城病魔缠身,精神上、肉体上受了多少苦呀!好汉不提当年勇,岁月不饶人呐!
薛仁贵一和樊梨花交战,没想到姑娘本领竟如此高强,力又大,刀又沉。两匹马来来往往,尘土飞扬,战了不到六十回合,薛元帅就有些气喘吁吁,战到一百回合,便手忙脚乱;最后,拼力战了十个回合,便拨马逃回。命令三军准备弓箭,万万不能让樊梨花闯进大营。
薛元帅回到中军大帐,长叹一声,说道:“众位将军,别看我等征西以来攻下界牌关、金霞关、银霞关、接天关、锁阳城,看来寒江关是不易攻呀!刚才这位姑娘武艺超群,本帅实在难以取胜。”
正在这时,军兵来报:“启禀元帅,樊梨花讨阵,要二路元帅出马。
元帅道:“再探。”
军兵退出大帐,元帅吩咐把免战牌挂出去。
“且慢!”
薛仁贵抬头一滑,又是薛丁山。薛丁山听父亲说要挂出免战牌,实在忍无可忍,又上前讨令:“父帅,孩儿愿出营会会这个丫头,请父帅赐令。”
薛仁贵看了看几子,心说:“你刚刚来到西凉,就收下窦仙童、陈金定两个姑娘,虽说都有理由,万岁也已恩准,可不管怎么说,也还是临阵招亲。难道将士不私下议论?叫我这元帅难办呐!如今,又来了个樊梨花找你,虽说她口口声声是为了给父兄报仇,可这男女的事真不好说呀!”
薛仁贵正在犹豫,程咬金走了过来,说道:“元帅,樊梨花如此厉害,你也领教过了,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丁山出马。他三番五次请令,你都不准,这可让人感到莫名其妙了。我老程说话向来是开门见山,心直口快,有啥说啥,说出来你可别往心里去。你是不是怕丁山败给那姑娘,有个好歹……”
“老国公此言差矣。”
“既然不是,你只管放心叫丁山上阵,我老程再给他观敌瞭阵,如何?”
薛仁贵见程咬金话已出口,不好驳他的面子,只好说:“丁山,为父命你出马。那位姑娘甚是厉害,你须格外小心。”
“孩儿遵命!”
薛丁山出马要大战樊梨花!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