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声追魂炮响了两声,程咬金高喊:“快救人呀!”
喊声还没落地,就听马挂銮铃响,有人高喊:“刀下留人!”
程咬金顺声音一看:啊,樊梨花来了!
樊梨花怎么才来呀?原来,樊梨花一夜没眠,思绪万千。她担心:如果自己和父亲把事情摊开,而唐营不派人来提亲怎么办?那样一来,自己不是无地自容了吗?好不容易熬到天明,就派心腹丫环出来探听风声。
程咬金刚一进城,那丫环就报与姑娘了。姑娘既高兴,又担心。高兴的是:程咬金真来了;担心的是:自己还没有和父亲说明此事,如果父亲不答应这门亲事,万一对程咬金无礼,那可怎么办?想到这里,她又连续派人到大堂探听。自已觉得心惊肉跳,就好像眼前将有一场塌天大祸似的。不多时,丫环又来禀报:老将军把来提亲的程咬金,连同昨天活擒的两员唐将,一起绑在辕门外,要开刀问斩。
姑娘一听,就如一盆冷水浇头,浑身冰凉,立刻叫人抬刀鞴马。她翻身上马,挂好九凤朝阳刀,带了四个贴身的丫环花铃、巧铃、翠铃、玉铃,直奔辕门而来。离老远就听有人高喊救人,她一猜就知道是程咬金,便高喊一声:“刀下留人!”
程咬金一看姑娘到来,可乐坏了!眼望周青,李庆洪说:“你二人休要害怕,救命星来啦!”
樊梨花命令四位丫环护住法场,她下马来到程咬金的面前,说:“老国公,您受惊了。我迎接来迟,望您莫怪。”
程咬金说:“姑娘,你可太对不起我了。这样大的事,你怎么还没跟你父亲说呢?这不是拿我这条老命开玩笑吗?”
“老国公,您先别急,再委屈一会儿,只要有我樊梨花在,就一定保住你们三人的性命。我马上去见我父,劝他献关归唐。”
“姑娘,你可得小心一点儿,你的父兄可一点儿那个意思也没有哇!”
“老国公,我让您提亲的事,我父知道吗?”
“我没敢提,怕给你惹麻烦。”
樊梨花一听,暗暗夸赞老国公办事心细,忙对丫环说:你等要护住法场。如有人敢动手,就宰了他!”
姑娘说罢,叫人报进大堂,要面见父亲。
樊宏听说女儿不让杀三个唐将,异常生气,命人让樊梨花来见。
樊梨花走进大堂,见大堂上气氛紧张异常,众位将官一脸的怒气,特别是副将何奎,两只狗眼怒视着自己,带着满脸的杀气。
原来,何奎是杨凡的表弟。他是奉杨凡之命,来监视樊宏一家的。这次姑娘下山回家,他一见姑娘长得花容月貌,就偷偷爱上姑娘了。他知道姑娘不喜欢杨凡,就千方百计想法和姑娘套近乎。这小子是柳条穿鱼——瞎眼啦!今日程咬金进关说亲,把他的肺都要气炸了。一见樊宏将程咬金等三人绑赴辕门外要开刀问斩,他如同三伏天吃了冰块一样,就别提有多痛快啦!可如今又听说姑娘不让杀,他能高兴吗?
樊梨花来到近前,先拜见了父亲,又见过兄长,而后站立一旁。
樊宏问道:“梨花,你不在闺房,来到大堂为了何事?”
“听说辕门外要杀人,不知爹爹要杀何人,因此才到大堂。”
“你明知为父要杀程咬金、周青、李庆洪,何必还要来问!”
“爹参,那程咬金何罪之有?”
“他来寒江关说亲,要把你许配给薛丁山,为父才要把他和周青、李庆洪一起斩首。”
“爹爹,您可不能杀他们!”
“为什么?”
“爹爹休要生气,儿身上带着我恩师给您的一封书信,请您过目。”
樊梨花说着,将书信取出,双手捧到父亲面前。樊宏将书信打开一看,是梨山老母写的,劝他献关降唐。他不看则罢,一看顿起无名之火,把书信撕了个粉碎,扔到地上,恶狠狠地说道:“丫头,是你叫你师父写的这封书信吗?”
“不是。是师父自己写的。”
“是也罢,不是也罢,我虽是中原人,但不愿保大唐。常言道: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有德者居之,无德者失之,大唐皇帝乃无道的昏君,信任奸佞,不纳忠言,让李道宗、张士贵这些人迫害忠良,害得我一家人不人,鬼不鬼,有国难奔。有家难投。偌大一个中原,无我立足之地。万般无奈,才逃到西凉。西凉王待我一家有天高地厚之恩。我们应当知恩必孜,吃王禄,报王恩。我既离开中原,就再也不回中原了。这儿就是我的家。慢说单凭梨山老母的几个字,就是她亲自来到我的面前,我也不干。如果你没什么事,就下堂去吧!”
“爹爹,我恩师劝您降唐,您可以不降;可您杀理咬金,儿不答应。”姑娘说话的语气很坚决。
“你不让杀程咬金,为什么?”
姑娘如今豁出来了,什么也不顾了:“爹爸,程咬金进关来说亲,是受女儿之托!”
就这一句话,差点儿把樊宏气得晕过去!
“丫头,你、你再说一遍!”
姑娘不知是从哪儿来的一股劲,说话斩钉截铁:“是女儿拜托程咬金进关来提亲的。
”呀——呸!丫头,你吃了熊心豹子胆啦!人不大心大,路膊肘往外扭,真气死我也!”
“爹爹,您先别急,女儿还有话讲,待女儿把话说完,您再来发落孩儿。”
“讲!”
姑娘还未开口,眼泪就像珠子一样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湿透了衣襟,樊宏气冲冲地说:“怎么,你还委屈?”
姑娘说:“季爹,您说大唐皇帝无道,害了咱一家,人家大元帅薛仁贵不也让他们害得死去活来,不见天日吗?可薛仁贵并没有投靠西凉。自古忠臣不事二主,我家投西凉本来就不对。再说,大唐皇上知错就改,闻谏则喜,一旦知道事情做错了,就赔礼道歉,杀了张士贵,还把李道宗焚化,替忠良出气,难道这样的皇上算昏君吗?”
樊宏气极了,骂道:“一派胡言!”
“如今有献关降唐的好机会,您不但不高兴,反而说出一些歪理。实话对您说,我和薛丁山的亲事就是我师父与薛丁山的师父王禅老祖共同定下的。本来女儿并不想下山,师父再三相劝,要我到寒江关来等候薛丁山,所以我才在两军阵前三擒三纵薛丁山,托程老国公进关说亲,这事本来就正大光明,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爹爹过去将我许配杨凡,那杨凡相貌丑陋,性格暴躁,岂不是将我推进火坑?如果我有个三长两短,爹爹以后能不后悔吗?所以孩儿暂死不嫁杨凡,爹爹就成全孩儿吧!”
樊宏一听,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吼道:“好个不知羞耻的丫头,婚姻只能由父母做主,你竟敢不听父母之命,自做主张许配给伤父的仇人,真是岂有此理!来呀,将这无耻的东西绑出去,杀!”
姑娘闻听,不由往后倒退了几步,杏眼圆睁,大叫一声:“我看哪一个敢绑!”
这一句话就像一声响雷,只吓得两旁兵士呆若木鸡,手足无措。樊梨花又将身一跃,出了大堂。
樊宏气得大喘不止,心说:“这丫头真是反天了!要是他反了辕门,抢了法场,可怎么办?”当即对樊龙、樊虎说:“你二人快去追赶梨花,别叫她抢了法场!”
二人闻听,答应一声,立即走出大堂,追赶樊梨花去了。
樊梨花走出大堂,拉出宝剑,直奔法场。四个丫环一看小姐风是风,火是火,怒容满面,知道准是和父亲闹翻了,忙问:“小姐,怎么办?”
姑娘说:“救人!”
四个丫环正要上前去放人,忽听马蹄声急,有人高声喊道:“不许动!”
樊梨花回头一看,是二位兄长怒冲冲地赶来了,忙一转身,躬身说道:“二位兄长,小妹好言规劝爹爹,不想爹爹执迷不悟,这就不能怨我这个做女儿的了。常言道:君不正,臣不忠;父不正,子不孝。这都是爹爹逼出来的。二位兄长如听小妹良言相劝,不如帮助小妹救出唐将,咱兄妹可先归顺大唐,这样可使黎民百姓免遭刀兵之苦,也可促使父亲早日弃暗投明。西凉和大唐交战,只不过以卵击石,最后必将自取灭亡。不如早日归顺为好。小妹和薛丁山的婚事,乃是师父为媒,名正言顺,正大光明……”
樊梨花话还未说完,樊龙、樊虎已气得哇哇直叫,破口大骂,一齐举剑奔樊梨花而来。樊梨花只好急忙退让,一边退一边喊:“二位兄长,休得相煎太急,伤了兄妹之情!”
樊龙、樊虎举起宝剑向妹妹身上乱刺,口中还骂道:“无耻的丫头,还敢胡言乱语!你目中无父无君。我们岂能饶你?”
樊梨花没有法子,只好左躲右闪,口中还在喊:“二位兄长,不要欺人太甚,同室操戈,让人耻笑!”
樊龙、樊虎哪里肯听,一个在前,一个在后,宝剑越刺越急,恨不得一下子把姑娘置于死地。
辕门众兵将见此情景,都不敢管,只好站在一旁,坐山观虎斗。
绑在桩橛上的程咬金、周青、李庆洪也看呆了,看见他们兄妹反目,也不知是福是祸,有心想帮姑娘一把,但自己被绑动弹不得,无能为力呀!
这樊龙、樊虎把兄妹之情看得比纸还薄,剑剑紧逼。那樊梨花念及同胞手足之情,只是躲让。二人将樊梨花夹在中间,一个摆剑直刺姑娘的前心,一个奔姑娘的后心刺来。
姑娘一看不好,纵身往上一跳,说时迟,那时快,只听二人“哎呀”一声,都倒在了血泊之中。
姑娘大感惊诧:我并没有还手,为何他们二人全趴在地上了?
原来,二人要刺死妹妹,用力过猛,没曾想姑娘跳了起来,他二人已无法变招,樊龙这一剑刺中樊虎前心,樊虎这一剑刺中樊龙下腹,二人全伤在致命处上,一命呜呼,都上了望乡台啦!
刚才,樊龙、樊虎出来之后,何奎不放心,也从大堂出来了。他在一旁观看。樊龙、樊虎之死,他看得一清二楚。这小子急匆匆地跑回大堂,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大事不好了!”
“何事惊慌?”
这小子知道姑娘弄不到手了,恨不得一刀把姑娘劈死,所以要把水搅浑,趁此机会离间樊家父女关系,便说:“小姐要抢法场,和二位兄长动手,挥剑把二位兄长全刺死啦!”
樊宏一听,几乎背过气去,两个儿子全被女儿刺死了,这还了得!他气得牙齿咬得咯咯直响。仓啷!抽出宝剑,冲出大堂。
樊梨花俯身抱着二位兄长啼哭。她见二位兄长双双丧命。真是呼天号地,悲痛已极。
樊宏如同疯了一般,两个眼珠全红了,大声吼道。好个无耻的丫头,为了要嫁给薛丁山,竟敢刺死二位兄长!今天我要将你碎尸万段,为我的两个儿子报仇雪恨!”
樊宏说着举起宝剑恶狠狠地冲姑娘刺去。姑娘一见剑光在头上晃动,只好放开两位兄长的尸首,往旁边一躲,这剑才落空了,不然,姑娘就得做剑下之鬼。
樊梨花退到一旁,哭叫道:“爹爹息怒,二位兄长不是女儿刺死的,请爹爹明察!”
樊宏骂道:“丫头,好汉做事好汉当,你杀了兄长,还想抵赖!”说罢,又举剑刺去。
樊梨花连忙躲闪,边躲边说:“爹爹,二位兄长要刺死孩儿,孩儿无法逃避,往上一纵,哪知二位兄长收不住剑,互相刺死,根本不关女儿的事!”
程咬金也忍不住了,叫道:“樊将军,你女儿的话,句句是实情。你那两个儿子太不讲情理,伤人自伤,自食其果。”
樊宏一听程咬金的话,更来火啦!心说:待我先宰了这个不忠不孝的丫头,再来杀你这个老匹夫!他又举起宝剑向姑娘乱砍,恨不得把姑娘剁成肉酱!
姑娘一看,父亲的五官全挪位了。知道现在要和他讲理,他是不会听的。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也顾不得骑马了,撒腿就跑。
樊宏紧追不放,他要扒她的皮,抽她的筋!
樊宏身受鞭伤,病体未愈,连气带跑,呼呼直喘。他见女儿跑上楼去,他也往楼上跑。不料,脚下一绊,扑通!摔倒了,这一摔倒不要紧,脖子正触在宝剑的剑锋上,立时喉管破裂,鲜血直流。
樊梨花刚跑上楼,突然听见“哎呀”一声惨叫,回到一看,爹爹趴倒在楼梯上,鲜血喷出多远,急忙转身回来,跑到近前一看,可疼煞姑娘了!她双腿一跪,趴在爹爹身上失声痛哭。
这一来,寒江关可乱了套啦!大小将士你瞅我,我瞅你,不知如何是好。何奎乘机喊道:“儿郎们,樊梨花杀父诛兄,十恶不赦,不要把她放走啦!”
一些不明真相的将士手操兵刃,正要上前动手。那四个丫环异常机警,早已把程咬金、周青、李庆洪的绑绳砍断了。程咬金高声叫道:“西凉兵将听了,辕门兵将有目共睹,樊氏父子并非小姐所杀,你们不要听他胡言乱语!我大唐大队人马就要进关,降者不杀!”
四个丫环也一阵叫喊,劝说将士不要乱动,要听从小姐的命令。众将士一听,有些不想动手,有些不敢动手,都站着不动。
何奎知道大势已去,喊道:“众位弟兄们,樊梨花倒反寒江关。我等赶快离开此地,快去给我主报信!”
他这一喊,有几个跟着一哄,一些将士一窝蜂似地跟着何奎逃出了寒江关。
这时,樊梨花还伏在爹爹身上失声痛哭。程咬金带着周青、李庆洪来到姑娘身旁,劝道:“姑娘,人死不能复生。事已至此,哭也没用啦!”
樊梨花一听,更觉万分委屈。她想,为了自己的婚姻,竟落得个杀父诛兄的罪名!常言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如果传扬出去,自己还有何脸面活在世土?她想到这里,就要拉宝剑自刎。
周青眼明手快,急忙上前,将姑娘的宝剑按住。
这李庆洪是个愣头青,冲姑娘说:“姑娘切不可寻短见,我丁山侄儿还要等你拜堂成亲呢!”
一句话把姑娘臊得满面通红,不知如何是好。
正在此时,忽听得有喊叫痛哭之声,由远而近。姑娘一看,哎呀,不好,是自己母亲邹老夫人和两个嫂嫂来了。
关内出了这么大的事,自然有人前去禀报邹老夫人,邹老夫人一听丈夫和两个儿子全被杀死,丧魂失魄,带着两个儿媳奔来,一头扑在尸首旁边,呼天喊地,大哭不止,一个个哭得如呆如痴。老夫人一时情急,竟昏死了过去。
樊梨花急坏了,忙抱起母亲,哭叫道:“娘啊,娘,您快醒醒吧!”
不多时,邹老夫人缓醒过来了,樊梨花又趴在父亲的尸体上大哭。
程咬金见姑娘哭得死去活来,无限伤心,忙上前劝道:“姑娘,不要哭了,身体要紧!如果真能把你父亲、哥哥哭活的话,那你就玩命哭,我们也陪着你哭。常言道:人生在世天天天,日月穿梭年年年,人要一死了了了,埋在坟头完完完。”
邹氏夫人醒后一阵心酸,手指樊梨花说道:“好个丫头,你真狠心!你的父亲、哥哥慢说没有什么不对,就是千不对,万不对,你也不能下此毒手哇!如今为娘和你两个嫂嫂也不想活了,干脆你连我们娘儿仨也杀了算啦!”
姑娘听罢,更是万分伤心。她知道自己就是浑身是嘴,也难以说清楚。她横下一条心,对母亲说:“也好,既然如此,那女儿就先行一步啦!”
仓啷!樊梨花抽出宝剑,又要自刎。程咬金急了,忙上前拦阻:“姑娘,慢着i”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