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凉将官刘松、张峰押着薛丁山,奔往帅府。他们以为夜深人静,又是在关内,不会出现意外之事。不料,从小巷内冲出两个人来,一个冲到队前去抢薛丁山,一个抡起大棍就打。
原来,窦一虎和秦汉商量好,由他去救薛丁山,让秦汉杀退故人,并抢一匹马给薛丁山骑。秦汉取下腰中亮银棍,上下翻飞,一阵猛打。这西凉兵士,猝不及防,抵挡不住,伤的伤,死的死。这下可气坏了刘松、张峰。刘松催马抖枪抢先来战,被秦汉一棍扫断马腿,刘松从马上摔下来,秦汉又是一棍,将他打成肉饼。张峰一看,急忙冲杀上来,秦汉刚要照章办事,打他的马腿,又听窦一虎在喊:“师弟,留下这匹马!”
秦汉这才记起薛丁山要马骑,只好抡棍打张峰。窦一虎一边护着薛丁山,一边与西凉兵将交手。张峰撇开秦汉,想来抢薛丁山,秦汉照他的后脑勺一棍打去,立时鲜血迸流,落马身亡。
西凉士兵看主将战死,一声呼喊,四处逃跑。那跑得快的士兵赶忙跑到帅府禀报元帅。邹来泰一听,大惊失色,忙令人鞴马拾枪,并派人给女儿送信,令她火速到大街上捉拿唐将。他带领众兵将直奔大街,又闻报唐将抢了薛丁山向东门跑了,便又急催坐骑,奔向东门。
这时,窦一虎、秦汉各持大棍在前边开路,薛丁山骑着张峰那匹马,手中拿着张峰的枪,紧跟在后。突然,后面追兵如一窝蜂似地涌了上来,窦一虎回头一看,对秦汉说:“看来咱们走不了啦,来人这么多,双拳难敌四手,如何是好?”
秦汉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师兄只管向前冲杀,我来断后。车到山前必有路,不用惧怕。”
这时,邹来泰已经冲了上来,拧枪奔秦汉刺去,秦汉不慌不忙用棍磕开,哈哈大笑道:“老匹夫不知你大爷的厉害,分明是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邹来泰大怒,一枪紧似一枪,向秦汉猛刺,怎奈秦汉身体灵便,真是轻似狸猫,快赛猿猴,闪转腾跃,走如风,站如松,加上手中棍招法玄妙,神出鬼没,围着邹来泰,转着圈儿地上下挥舞,只杀得邹来泰眼花缭乱,只觉得马前、马后、马左、马右,全是秦汉。邹来泰一想不好,如果再战下去,只怕凶多吉少。正在此时,有人高喊:“父帅不必担心,女儿来也。”
原来是邹玉娘闻讯赶来。她让开邹来泰,挡住了秦汉。秦汉一看是个俏丽俊雅的姑娘,便问:“丫头,你是何人?我棍下不死无名之鬼!”
“我乃邹玉娘,专取尔等性命。看枪!”
嚯,整个青龙关杀声震天,西凉兵将高声呐喊:“杀呀。别把唐将放跑啦!”
这边,秦汉战邹玉娘,那边,窦一虎与薛丁山拼战像潮水涌来的兵将。西凉兵太多,围不上去,窦一虎等人也闯不出来。
忽然,西凉兵将一声大喊:“不好啦,小姐被那个唐将活捉了。”
一点儿不错,正是秦汉把邹玉娘拿下了。
原来秦汉和邹玉娘打着打着,突然绕到姑娘身后,用棍一戳姑娘的马屁股,那马疼得两条后腿离地,往上一蹿,把邹玉娘从马上掀了下来。秦汉上前一跃,双手抓住姑娘,把她扔在马上,自己往那马上一蹿,也上了马,押着姑娘。姑娘这一下摔得够戗,她知道自己被擒,由于全身疼痛而无力挣扎。
秦汉一见窦一虎、薛丁山还在苦战,便押着邹玉娘冲到前面,喊道:“西凉兵将,快快闪开,放我们过去。如若不然。我一棍将你家小姐打死!”
西凉兵将哪个还敢阻拦,赶快给他们让开一条路。秦汉在前开路,窦一虎、薛丁山紧紧追随。眼看来到东门,秦汉又高喊道:“守城的军兵听着,快快打开城门。如若不开,我一棍将你家小姐砸成肉酱!”
这守城的军兵可犯下愁啦!如果开了城,元帅知道,定有杀头之罪;如果不开城,万一小姐真被砸死,元帅能饶过我们吗?他们只是面面相觑,谁也不敢做主。
窦一虎见无人开城门,心中焦急,忙问薛丁山:“妹夫,你一个人能跟上秦汉吗?”
薛丁山说:“行。”
“那好,待我去城门看看。”
窦一虎说罢,手举大棍,如风似箭,冲向城门。邹来泰一看真急了,连忙下令:“谁能拿住唐将,赏银千两,官升三级;谁要放走唐将,割头示众!”
他心想:只要城门不开,这三个唐将再凶,也杀不起这么多兵将,累也得把他们累死。我这是关门打狗,准得把他们抓住!
这一道令传下去,西凉兵将哪敢怠慢,一个个像红了眼的疯狗一样,舍死忘生,向前拼杀。薛丁山跟着秦汉,左抵右挡,怎么冲杀也杀不到城门。
邹来泰见他们二人手忙脚乱,渐渐不支,心中大喜,大声喊道:“唐将速速下马投降!”
就在这万分紧急时刻,突然城上杀声震天,无数的唐兵唐将出人意料地登上了城头。他们由樊梨花率领,犹如从天而降的神兵一样,一个个精神抖擞,向西凉兵将杀来。
原来,窦一虎、秦汉走后,樊梨花便进帐向元帅建议:“窦将军、秦汉虽然本领高强,但毕竟人少势孤,难以成功。依儿媳之见,不如趁今晚夜袭青龙关,来一个里外夹攻,敌人难以招架,大功必成。”
薛仁贵闻听大喜,说:“此计甚好,就请你辛苦一趟吧。”
夜晚,乌云遮天,对面不见人影,樊梨花带领姜须、花铃和五百军兵,准备了十几架云梯,悄悄摸到城边,听候消息。二更过后,忽听城内喊杀声四起,知道窦一虎、秦汉得手,忙命兵士爬城。城内敌兵正在慌忙对付窦一虎、秦汉,万万没有想到唐兵此时攻城。所以唐兵顺利登上城头。
樊梨花、姜须、花铃步行向前,杀向西凉兵将,夺得了马匹,纵身上马,姜须一马当先,去救秦汉、薛丁山。樊梨花、花铃正要冲过去,又见一股西凉兵士冲杀过来,为首的正是邹来泰。他鏖战多时,加上急火攻心,盔也歪了,甲也斜了,真像是没头的苍蝇,不要命地乱杀。
樊梨花见此情景,不由一阵心疼,看来舅父快战疯了,应该上前好好宽慰他,劝解他。她忙催马来到邹来泰面前,叫道:“舅父,且慢交战,我有话禀告。”
邹来泰一看是樊梨花杀进了城来,差点儿气死过去。他在马上定了定神,也不答话,挺枪便刺。
樊梨花急忙闪开,又道:“舅父且息雷霆之怒,莫发虎狼之威,您听我说……”
邹来泰哪里肯听,樊梨花夜袭他的青龙关,使他心如刀绞。他咬紧牙关,骂道:“无耻的丫头,你还有何话说!你忘了你是有夫之妇,忘了杨虎对你一家的恩情,忘了父母之恩、兄妹之情,忘了是你舅父给你保的媒,忘了薛了山对你无情无义,休你回家!你还有何脸面帮助唐营来打我青龙关?现在我要与你以死相拼!”
樊梨花说道:“舅父,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杨凡长得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我恩师说我与他婚姻无缘,才将我许配薛丁山,这事本来正大光明,没有什么可非议的。薛丁山休我,是因为我和杨凡曾定过亲,一时恼怒所致。这次上阵,是我母亲命我来的。母命不敢违,我只好遵从母命。”
邹来泰吼道:“遵从母命,说得好听,你连舅父都不要了,你表妹也被抓了,西凉王对你一家的恩情你也忘得一干二净了!”
“舅父,你是我的长辈,我一向都敬重你。至于表妹,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就保她平安无事。至于西凉王,听信苏海之言,只为苏家报仇,就兴兵攻打大唐,全不念黎民死活。老百姓只落得父母依门望子归,妻子灯下盼夫回,真是涂炭生灵,民不聊生。您说这西凉的江山还能保得住吗?”
这一席话说得邹来泰张口结舌,无言以对。他有心上前拼杀,知道自己体力已消耗大半,是战不过樊梨花的。万一樊梨花不动手,自己一枪扎死了她,也于心不忍。况且姐姐现在只剩梨花这么一个亲人,梨花一死,姐姐靠谁呢?这时,邹来泰真想弃关而去,可哪里是他的去处呢?投唐,他不愿意;回到西凉,杨虎、苏海怎能饶恕他?他思前想后,左右为难。最后,他眉头一皱,牙关一咬,狠狠地把手中大枪扔到地下,抽出宝剑,对樊梨花说道:“梨花,你说的话也不无道理,可我在西凉日久,不能降唐,只好把玉娘交给你了,你要多疼她,我在九泉之下也就放心了。”
说罢,宝剑一横,放在肩头上。樊梨花一看,大惊失色,喊道:“舅父,不可如此!”
她边喊边催马上前拦阻,可为时已晚,邹来泰一推宝剑,扑哧一声,鲜血四溅,栽落地下。樊梨花急忙跳下马来,抱住舅父,放声痛哭。
花铃见小姐哭得万分伤心,忙上前劝道:“舅父一时想不开,用此下策,真出人意料。这和小姐无干。小姐还有老母在堂,舅父又将表妹托付于你,你不能过于悲哀。现在双方还在厮杀,小姐还应上马指挥才是。”
樊梨花这才强忍住悲伤,抬头一望,见青龙关已被唐兵打开,城头挑起了大唐旗号,唐兵大队人马正陆续往里涌进。那西凉兵将见主帅已死,再也无心恋战,惶惶如丧家之犬,没命地奔跑逃走。
樊梨花刚上马,忽听花铃“哎呀”惊叫一声,忙问:“花铃,什么事?”
花铃用手指着,说:“小姐,你看那边谁来了?”
樊梨花顺她的手一看,立时粉面通红,迎面来的正是薛丁山和姜须。
原来双方厮杀时,薛丁山跟不上秦汉,秦汉也顾不了薛丁山。等到城门大开时,秦汉只好先押着邹玉娘回唐营去了。薛丁山好不容易从乱军中杀将出来,正碰上姜须。姜须一见,可乐坏啦!忙说:“丁山哥哥,你受苦了,可把我们想死了!”
薛丁山说:“关了几天,没什么。如果没有一虎和秦汉冒死进关,我可就完了。”
姜须说:“他二人算个什么?救你的是元帅请来的世外高人。”
“啊?有这种事?”
“那世外高人料事如神,文武全才,我们这些人是望尘莫及呀!她算定窦一虎、秦汉救不出你,定了夜袭青龙关之计,里外夹攻,才使你安然无事。如不是她,别说是你,就是窦一虎、秦汉的性命,恐怕也保不住!”
薛丁山听了,心中非常感激,忙问:“这世外高人到底是谁?”
“这世外高人才高智广,超凡入圣,我们只能拜倒在她脚下,向她请教。”
“这是自然,何劳贤弟叮嘱。”
“丁山哥哥,我看你平日有些傲气,自命不凡。其实,仔细一想,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你出征以来,也不是一帆风顺的,还是虚心一点儿为好。”
姜须这些推心置腹的话,不但没有使薛丁山心悦诚服,反倒使他恼怒起来。他说道:“贤弟,你唠叨些什么?我自西征以来,抢关夺寨,杀敌立功,谁人不知?这次遭到铁板道人暗算,也是一时大意,你不能总是灭我们自己威风!”
“威风,威风,若不是那世外高人来相救,你恐怕已去阎王殿了,还威风什么?大哥你看,那世外高人来了,你还是老老实实向她负荆请罪,感谢她的救命之恩吧!”
薛丁山顺着他的手一看,原来是樊梨花,不由惊呆了。他一向心高气傲,这次被铁板道人生擒,已感到十分委屈,没曾想竟是樊梨花带兵把他救了出来,加上姜须用话一激,他的自尊心受到极大伤害。他勒住坐骑,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樊梨花带着花铃奔这边而来。二人都已看见了薛丁山、姜须。花铃忙说:“小姐,我们迎上去吧,这样更显得您大仁大义。不然,只怕姑老爷当着云天的面不好下台阶。”
樊梨花一看薛丁山没盔没甲,面容憔悴,不由心软下来,把过去对他的怨恨忘得一干二净,来到薛丁山跟前,冲他微微一点头,说道:“二路元帅,你受惊了,奴家搭救来迟,还望恕罪。”
姜须在旁一听,暗暗竖起了大拇指,心想,好一个宽宏大量的贤德嫂夫人,真让人佩服得五体投地呀!
薛丁山一听,却认为樊梨花有意羞辱他,顿时气冲牛斗,一张嘴就骂道:“呸,好一个不要脸的下贱东西,你不在寒江关,来此做甚?我被困青龙关,用得着你来救我吗?我大唐有的是能人,还用得着你来显能!人有脸,树有皮。你真是连一点儿脸也不要了。我薛丁山已经将你休了,你就给我快回去吧,不然的话,休怪我无理!”
这一番话真把樊梨花气坏了。她暗暗骂自己:“我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图的是他哪门子呢?自己真是太贱了,被人家在洞房之内连打带骂,休回娘家,可自己还拼死拼活地来救人家,这样一片真情实意,换来的是什么呢?”她也不由火冒三丈,骂道:“姓薛的,你放明白点儿,可不是我姑娘要来救你。是你的父帅派卢国公和姜须到我寒江关下请帖,好话说了无数,我母亲以死相求,我才来的。如不是我樊梨花,只怕你早已死在青龙关多时了。我并非是你所想的那种下贱之人,你如此小瞧姑娘,纯粹是瞎了你的眼;我如果不是遵师命,你那脑袋早就不在身上安着了,还容得你如此发威!你说你要“无理”,你想干什么?”
薛丁山听樊梨花出语锋利,咄咄逼人,寸步不让,不由恼羞成怒,骂道:“我薛丁山慢说已有老婆,就是没有老婆,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你这丢人现眼的东西!你这哪里是来救我,分明是自来送死!”
他说罢,拧枪就向樊梨花刺去。樊梨花见他动武,带马闪开,玉牙紧咬,高声骂道:“姓薛的,你不要欺人太甚!过去我还把你当人,没想到你却是个人面兽心、披着人皮的狼!过去,我遵从师命,前忍,后忍,左忍,右忍,如今心上插了一把刀,再也忍不住了。今天有你不仁,就有我不义。像你这种恩将仇报的东西,留在世上何用?我不杀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她边说话,边催开坐骑,举刀砍去。薛丁山没想到樊梨花真会还手,只好架枪相迎。他已经杀了半天,已累得筋疲力尽,现在哪能是樊梨花的对手,三五回合过去,他就气喘吁吁,招架不住了。
姜须在旁边看得很清楚。开始,他看薛丁山羞辱樊梨花,心中非常痛恨薛丁山蛮横不讲理。可他管又管不了,拦又拦不住,真是急得团团转。以后,又看二人动起武来,见樊梨花气得血贯瞳仁。他想:不好,樊梨花果真将他杀了,我怎么向元帅交代呢?他急中生智,催马抖枪,上前说道:“哥哥,快快闪开,不准你这样对待嫂嫂;螋嫂,你也别再动手,有我给嫂子出气!”
他这一说话,分明是想解薛丁山的围,是向着薛丁山。
在一旁的花铃看得清清楚楚,生气啦!心说,你们唐将也太不讲理了。我原来以为你姜云天是个热心肠的英雄,原来也是一个坏蛋。反正我也没跟你姜云天拜堂,干脆,咱这门亲事也拉倒吧!她主意已定,马上摆刀,骂道:“姜须,你这不是明向着我家小姐,暗中向着薛丁山吗?你可瞒不过我花铃的眼睛。他薛丁山无情无义,你也不是好东西!你别拉偏架了,咱们二人较量较量吧!”
花铃说罢,上去就给姜须一刀。姜须没有想到花铃会来这么一手、想要解释也来不及,只好举枪架住,口中不停地说:“不可如此,你听我说!”
花铃根本不容姜须说话,又举刀杀去。这下,可真热闹啦!四个人杀在一处,窝里斗上了!
就在这时,只听马挂銮铃响,远处有人高声喊道:“快快住手!薛丁山、姜云天,你们快快给我住手!”
来的正是老国公程咬金。原来,他得知唐兵已攻破城门,便跟着大队人马进了城。他老远就看见这两男两女在厮杀,他可真急了。也不管自己性命如何,一催大肚子蝈蝈红,愣是往四人中间闯。他确实是豁出去了,他知道,豁不出死去,这场架就难以拉开。
老国公往中间一闯,还真安然无恙。这得说薛丁山、姜须眼明手快;更得说樊梨花、花铃刀下有情,马上停刀。老国公热泪纵横,对着樊梨花说:“梨花,又委屈你了,一切都有老爷爷给你做主。”
樊梨花一听,泪如雨下,也不答话。程咬金又冲薛丁山骂道:“小兔崽子,你找死呀!还不向梨花赔罪?”
薛丁山如果知趣,本来可以借坡下驴,可他怎么也转不过这个弯,犟劲一上来就什么也不顾了。他虎目圆睁,说道:“老国公,这事用不着您管。今天有她没我,有我没她,我是决不会收她的!”
程咬金一听这话,都气转向了,连东南西北都不认识啦!他大吼一声,从得胜钩上摘下大斧,冲薛丁山就来了;“干脆,我劈死你这浑小子算了?”
薛丁山见斧头砍来,不敢还手,急忙带马闪开,问道:“老爷爷,你这是干什么?”
“干什么?我要劈死你!”
唰唰唰,程咬金一连就是三斧!
欲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