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通说声“大刑侍候”,请罗章、殷奎站在展豹身后,顶住他的后背,不让他往后仰。程通拿起那根筷子去捅展豹的鼻子眼儿,这一捅不要紧,可把展豹疼坏啦!真是有说不出的难受。他立时大叫:“快住手,我招,我招!”
李治一看,展豹的鼻子眼儿往外冒血,心说:“这娃娃还真有高招儿!”文武百官也感到很惊异。只有程咬金在一旁歪着脑袋,得意洋洋。他在庆幸程氏门中后继有人,程通还真有几下爷爷的绝招儿。这用竹筷捅鼻子眼儿,当年程咬金就用过。真是祖传秘方呀!
程通把筷子取出来,问道:“展豹,快招!”
展豹哭丧着脸,说道:“事儿就那么些,已经全都交代清楚了。”
“好,你还要耍赖,大刑侍候!”
展豹听见“大刑侍候”这四个字,即刻四肢发颤,全身发麻,急忙说道:“我招,我招!”
“西凉多次暗中派人和我们父子联络,并赠送了黄金千两,明珠百颗,要我们做内应,传递大唐机密和军情,等到西凉大军杀到长安,要我们里应外合。只要夺得大唐江山,西凉答应和我们父子平分。我父见财起意,又想坐龙廷称帝,因此答应了西凉,经常和他们来往。我父被秦英打死后,我弟兄三人和妹妹商量,定下计谋要杀死秦英,为父报仇。万一不能得手,就逃奔西凉。我二位兄长原要派人到秦府行刺,我怕去人不可靠,又倚仗自己学过跳跃本领,才独自到秦府去刺杀秦英。临行时约定,如果我被擒不归,再由妹妹和二位兄长继续设法报仇。不想我刚蹿到秦府房顶上,就被人一脚踢了下来……”
李治一听,气得双眼冒火,立刻传旨,命镇殿将军尤霸带领五百人马前去捉拿展龙、展虎。去不多时,尤霸回来缴旨:“启禀万岁,展龙、展虎得知展妃身死,已带领数十名家丁,逃出长安,奔西凉去了,请旨定夺。”
李治见没有抓住展龙、展虎,如火上浇油,命人将展凤姣尸首用芦席卷起来,刨坑埋掉。然后传旨将展豹开刀问斩。
秦英说:“启奏万岁,暂且留下他一条狗命,待起兵之时,用他祭旗!”
这么一折腾,今天不能发兵了。李治决定改为明日启程。一声令下,在校场扎营,将士们都在校场安歇,明日一早就起兵。
晚上,秦英翻来覆去总是睡不着。他浮想联翩,心潮难平。他想起爹爹和那尚未见过面的兄长全被困在阵内,伯父薛仁贵命丧西凉……而展龙、展虎却叛逃西凉,一路上定会招摇撞骗,我前敌将士可能会遭他俩毒害。因此,一定得把这两个奸贼抓回来。我如若带兵追赶,行军缓慢,只怕追不上。这可如何是好呢?他想来想去,主意已定,便爬起身来,写了一封信放在枕旁,然后唤来一个亲兵,让他给自己鞴马,接着,顶盔挂甲、肋佩宝剑,得胜钩上挂着双锤,然后,离开校场。临行时,嘱咐亲兵把枕边的信交给老国公程咬金。亲兵不敢问他去哪儿,只是喏喏连声答应。
秦英跨上宝马,奔西而去。那宝马遍体如金,周身上下无一根杂毛,目光如闪电,两耳似芭蕉,嘶鸣如虎啸,张口似血瓢,上山似猛虎,下水如海蛟。原来是高宗李治喜爱的一匹宝马,取名黄鬃兽。秦英骑着它,四蹄蹬开,真是人似腾空,马如驾云,飞奔而去。
秦英因擒捉展氏兄弟心切,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逢村则住村,遇庙则进庙。只是因出长安太匆忙,身上未带分文,他不论到村庄或是乡镇,找个饭馆就连吃带喝,酒足饭饱后才报出名姓,说明自己为追赶展氏兄弟,走得太急,未带银两,先记帐由自己画押,等后边老国公程咬金带大队人马由此经过时,就按帐单找他们要钱。
大家一听他是征西三路元帅,谁还敢说三道四,一路放行。就这样,秦英席不暇暖地追去,也没见展氏兄弟的踪影。他怀疑自己是不是和他们走岔道了。这两个兔崽子到底走的是哪条道呢?如走大道,早该追上了,可能他们走的是小道。他这么一琢磨,不自觉地也走上了一条小道,但追赶半天,还是见不着展氏兄弟的影子,道路却越来越难走了。只见前面山连山、岭连岭,苍松翠柏,郁郁苍苍,道路两旁是一片松林。秦英刚走到林边,一阵锣响,从山上冲下一哨人马,约有四五十人,个个紫色绢帕缠头,土布裤褂,腰系大带,打着裹腿,足蹬靸鞋,有的拿刀,有的持枪,如狼似虎,拦住了秦英的去路。一人喊道:“呔,过路的人听真——
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
想从此处过,留下买路财!
胆敢说不字,上前揪脑袋。
死在荒郊外,管宰不管埋。
送上望乡台,永远回不来!”
秦英一听,气往上涌,大声叫道:“混账东西,我揪头小太岁还没揪你们的脑袋呢!论揪脑袋,尔等只不过是孙子辈!”
他只是想吓唬他们一下,因为追赶展氏兄弟要紧,没有工夫和这些喽兵扯皮。紧接着又喊:“尔等闪开了!我因追赶仇人,分文未带,没有什么可送给你们的!”
“没钱不要紧,只要把你那锤和马留下,就饶你一命!”
秦英一听,可真急了,从马上摘下双锤,说道:“你们如不放行,那真是自找苦吃!”
这时,从喽兵队伍中跑出一匹马,马上端坐一人,顶盔挂甲,手中一条大枪。他二话没说,抖枪冲秦英就刺。秦英用左手锤往外一砸,还没等挥右锤呢,那位已禁不起这一砸,一个跟头栽下马来。
喽兵们一看,才知道对手不是好惹的,再也不敢单上,呼哨一声,刀枪并举一拥而上,把秦英围在当中。秦英哪把他们放在眼里,双锤一抡,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周身不漏空。喽兵手中的兵刃只要一碰上锤,那是非撒手不可呀!不一会儿,喽兵的刀枪全飞啦!
喽兵一看这位太厉害了,跑吧,全撒丫子啦!
秦英并未追赶,在马上一阵哈哈大笑,心说:就这两下子,还敢劫你家小爷,真是太岁头上动土!如不是忙着追赶二奸贼,我非捣了你们的老窝不可!
正在这时,忽听有马挂銮铃之声。秦英顺声一看,见山上又冲下一哨人马。为首的头目,三十岁左右,铁盔铁甲,内衬皂罗袍;刀条脸,面如紫茄,扫帚眉,铜铃眼,黑眼珠多,白眼珠少,翻鼻孔,塌鼻梁,大嘴岔,三绺短髯;左挎弯弓,右别雕翎,肋佩宝剑,胯下花斑豹,掌中一对狼牙棒,棒上钉满铜钉,闪光耀眼,马后喽兵高挑的大旗上绣一个斗大的“沈”字,前后的喽兵有一百多人,雁翅排开。那头目直奔秦英冲来,口中高喊:“呔,哪儿来的娃娃,胎黄未干,乳臭未退,竟敢在此撒野?快通名受死!”
“你家小爷,双锤只打狗头,叫专吃狗!”
那人一听,哇呀呀怪叫:“小娃娃,竟敢出口伤人!休走,接棒!”
秦英见他高举狼牙棒,有如泰山压顶,心想:这家伙人高马大,肯定力气不小,我得碰碰他:想罢,紧握手中锤,一架狼牙棒,当啷一声响,那位手中的狼牙棒,嗖的一下就飞上了天,虎口也震裂了,吓得他丢魂落魄,圈马就跑。
这回,秦英可不依了,催开宝马就追,眨眼之间,追了个马头碰马尾。秦英抡起双锤,刚要往下砸,突然从山上如飞似箭地跑下一匹战马,马上之人,拈弓搭箭,嗖,这箭直奔秦英飞来。秦英赶紧收起双锤,将身子往后一仰,身子贴在马背上。这叫铁板桥的功夫。只见那箭贴着秦英的鼻子尖就过去了。
秦英躲过了箭,抬起身子一看,那紫脸大汉却跑远了。射箭之人收起弓箭,催马冲到秦英面前。秦英一看这人,身高有丈二,黄脸膛,浓眉毛,大眼睛,高鼻梁,大嘴岔,头戴铁盔,身着乌油铠甲,脚蹬战靴,腰系一条丝鸾大带,左挎弯弓,右别雕翎,胯下胭脂马,掌中一口青铜大刀,对着秦英大叫:“娃娃休要逞强,通名一战!”
秦英骂道:“谁叫你半截腰插杠子?你一冷箭救走那紫脸大汉,我要叫你拿命来抵!接锤吧!”
双锤呼的一声,带着风就砸了下来。那黄脸大汉看来势凶猛,未敢接锤,赶紧往旁边一带坐骑闪开,然后举刀就砍。秦英也忙用锤接刀,只听当的一声,直冒火星。黄脸大汉手中刀虽未撒手,但震得他两只手发麻。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没有。黄脸大汉这才知道秦英厉害,冲秦英道:“娃娃,某家不想再战,我走也!”
秦英一见对方败走,暗想:这些人本事不大,却来劫道,误了我的大事,我岂能饶你们!想罢,拍马紧追。这宝马跑起来四蹄生风,快似流星,可那黄脸大汉只走山间小径,越走道越窄。这一来,秦英的马就跑不起来了。
秦英正在追赶,忽听地上发出如雷的鼾声,忙勒住坐骑,定睛一看,原来是个小老头儿横躺在小道儿上睡得正香呢。心说:“这小老头儿亏得打呼噜,不然,非被我的马踩死不可!也没有你这样的,挡道睡大觉!又一想:也许这个小老头儿是个疯子,也许是多贪几杯喝醉了,可不管怎么样,也得叫醒他;不然,说不定被谁的马踩死,岂不白白送掉一条性命?想到这,他高声喊道:“小老头儿快起来,我的马来了!”
他这一喊不要紧,小老头儿的呼噜打得更响了,简直跟闷雷差不多。
“小老头儿,醒醒,快起来,让我过去!”
“呼——呼——”小老头儿的呼噜断断续续,他沉浸在梦乡里,怎么叫也不醒。
秦英气坏啦!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咬牙,马往前一起,要从那小老头儿身上蹿过去。没想到小老头儿猛地一跳站了起来。
这小老头儿头戴随风倒的帽子,身穿一件半截黄袍,土布裤子,腰系一条黄色线带,身边挂着个小酒葫芦和一个铁碗。等小老头儿的眼光和秦英一对,那眼皮一撩,露出了灼灼逼人的锋芒。他黄脸膛,刀条脸,尖下颏儿,光着脚,没穿鞋袜,真是一个怪人。小老头儿突然两只手伏地,头冲下立了个大顶,接着俩腿一劈。
秦英刚和小老头儿打一个照面,小老头儿就做出这一怪态,秦英想勒马也勒不住了,腾的一下,往前一纵,从小老头儿的双腿中间蹿了过去。
秦英一见,吓了一大跳,生怕把小老头儿碰伤,可扭头一看,小老头儿踪影全无,不知到哪儿去了。秦英大吃一惊,心说:“莫非小老头儿是那劫道的贼头?不管他,我去追那黄脸大汉要紧!”他又催马追去。
秦英往前追赶。那紫脸大汉和黄脸大汉已设下好几道绊马索。可秦英骑的宝马非同寻常,看见路上有绳索。它暗想:这帮贼人,败在我主人手下,却暗设绳索,想绊住我的腿,想让我的主人从我身上摔下去,你们想得太美了,没那么容易,瞧我的吧!它炸门鬃,瞪双眉,撅尾巴,长嘶一声,一蹿多远,一蹦多高,转眼间,跳过了几道绊马索,跑出山间小道。
秦英纵马来到一片开阔地,只见旌旗招展,号带飘扬,几千人马肃穆地排立在那里,为首二将各使一条大枪,端坐马上,岁数都在五十左右。二人一见秦英,催马迎了上来,刚要动手。突然,一人盯住秦英,问道:“来者可是秦英秦勇孝?”
秦英闻听,仔细一看,认出是老将军谢林、田虎,连忙上前施礼,说道:“原来是二位伯父,恕小侄甲胄在身,不能施全礼。听程老国公说,二位伯父正在镇守界牌关,怎么来到了此处?”
二人忙说:“此非说话之处,我们上山一叙吧!”
此时,黄脸和紫脸两条大汉催马上来,谢林忙指着秦英对他们说:“他叫秦英,是老驸马秦怀玉之子!”
黄脸大汉和紫脸大汉连忙施礼,说:“原来是秦少公爷,真是不打不相交啊!”
谢林、田虎又指着二人说:“他们叫沈万青、沈万松,是同胞兄弟,与我二人结为金兰之好。”
秦英连忙上前见礼,说道:“方才多有冲撞,请二位叔父莫怪:”
寒暄一番,谢林等人领秦英上山,摆宴招待秦英。席间,秦英把程老国公回朝搬兵,自己擗死展坤,以及追赶展龙、展虎等事说了一遍。
秦英问起二位总兵为何来到山上,二位总兵面带愧色,只好对秦英实话实说。
原来,苏宝童探知程咬金回朝搬兵,樊梨花身怀有孕,便亲领精兵,绕路抢关。谢林、田虎猝不及防,一交手,又不是苏宝童的对手,只好带领两千多残兵败将,弃关而逃,跑到这儿。
这山原名大羊山,有个姓羊的独霸此山,横行霸道,无恶不作,民怨鼎沸,怨声载道。那沈万青、沈万松兄弟乃是行侠仗义之人,上山把姓羊的杀死,安抚山上喽兵,自立为山上大王,除暴安良,杀富济贫。他们认为太阳光明普照,因此把大羊山改名为太阳山。
那天沈家兄弟下山,正好碰上谢林、田虎率败兵来到此处,互相询问,谈得投机,便请谢林、田虎率兵上山,四人结为兄弟,在山上招兵买马,等时机成熟,再夺界牌关。
谢林说完这些之后,说道:“我们丢了界牌关,有负圣望,心中不安。现在好了,你当了三路元帅,可在山上暂时休息,等程老国公带兵来到,我们同去夺回界牌关。”
秦英追赶展龙、展虎心急,忙说:“要等老国公带兵前来,恐怕黄瓜菜都凉了。漫说你们还有几千人马,就是没有,我单枪独马,也要即刻去攻那界牌关!俗话说:将在谋而不在勇,兵在精而不在多。依我之见,我们现在就发兵去攻打界牌关!”
谢林、田虎觉得自己兵少将寡,难以攻关,因此极力劝秦英休息一天再说。他们盼望程咬金率领人马如天兵天将速速到来。
这时,程咬金率领人马正在日夜兼程行进。那天清晨,程咬金看见秦英留的言,知道秦英单人独骑追赶展氏二贼去了,托他带兵奔往西凉。他万分着急,骂道:“秦英,你这个愣小子可倒好,一个人走了,一推六二五,倒满省心,真乃岂有此理!”
可不论怎么埋怨,还得奏明皇上,带兵启程。李治也是心中焦急,只好催程咬金即刻出发。程咬金下令,把展豹杀了祭旗,放炮出征。四万人马虽然紧赶,可如何能追得上秦英?仍是望尘莫及,只是每天听到探子报说:“有个小将在前面过去了!”就是追赶不上。
秦英在太阳山停留了一天。第二天一早,便催促谢林、田虎启程。二人无奈,只好留下两千人马守在山上,他俩和沈家兄弟随秦英出发,率领三千人马,来到了界牌关前。
谢林、田虎说:“请三路元帅下令扎营吧!”
秦英一笑,说道:“三千人还扎什么营?再说,打这小小界牌关不用费吹灰之力!”
谢林说:“那好,我去打头阵,也好立功赎罪!”
秦英说:“嗐,伯父何罪之有?有我在,何劳伯父上阵!再说,头阵打胜阵阵胜,头阵打败阵阵败,这第一阵就让给我吧!”谢林无奈,只好说:“此去多加小心,不要大意!”
秦英一马当先,来到关下,高声喝道:“城上儿郎听了,速速报与你们关中守将,就说城外来了征西的三路元帅,让他献关受死!如若不听,待我杀进关去,定杀尔等鸡犬不留!”
工夫不大,鼓声阵阵,号炮连天,吊桥放下,城门大开,从关内冲出大队人马,约有五六千人,拉开了阵式,旗下一员大将,左右四将相随,个个盔明甲亮,耀武扬威。当中那将,年龄三十多岁,浓眉大眼,鼻直口方,两耳垂轮,肋挎宝剑,手端丈八蛇矛枪,气势汹汹,英武非凡。此人乃当年镇守界牌关的王伯超之侄,名叫王孝西,乃是西凉有名的骁将。他闻听伯父被唐将杀死,便立志要为伯父报仇。这次他跟随苏海绕路抢关,立下不少功劳。苏海便命他带领兵将镇守界牌关。
今天,他听军卒报告,说唐朝征西三路元帅杀到城下,他勃然大怒,说道:“我正要找你们,你们却送上门寻死来了!”
他立刻带兵出关,见对面不过三千多兵马,不由哈哈大笑。
这才引出秦英挥锤砸五将的热闹故事!
俗知后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