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十七分,季明月站在老宅后院的槐树下,仰头望着黑漆漆的阁楼小窗。夜风拂过她的脸颊,带着初夏特有的潮湿与槐花香气。宋之珩在她身旁,手持热成像仪扫描整栋房子。
"两个热源,一楼客厅和二楼卧室。"他压低声音,"应该是留守的人。"
季明月点点头,心跳如鼓。他们必须趁夜色取走阁楼里的十八岁礼物盒,但闯入者竟然还在蹲守。她望向那棵儿时常爬的槐树——粗壮的枝干几乎贴着阁楼窗户生长。
"我可以从树上爬过去。"她轻声道,"阁楼窗户的插销坏了十几年,妈妈一直没修。"
宋之珩皱眉:"太危险。如果被发现——"
"不会的。"季明月已经脱下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运动服,"我比任何人都了解这栋房子。你负责望风,有情况就发信号。"
不等他反对,她已经抓住最低的树枝,轻盈地攀了上去。树干上的每一处凸起、每一道纹路都如同老朋友般熟悉。十五岁时,她常常半夜从这里溜出去和同学看流星雨,再在天亮前偷偷爬回来。
爬到与阁楼平行的高度时,季明月停下来喘了口气。透过窗户,她能看见阁楼内堆积如山的纸箱和旧家具——那里存放着她从小学到高中的全部记忆,以及那个被她遗忘多年的礼物盒。
窗户果然如她所料,轻轻一推就开了。季明月小心翼翼地钻进去,落地时还是碰倒了一个空饼干盒。金属撞击木板的声音在寂静中格外刺耳,她屏住呼吸,等待了几秒,确认没有引起楼下人的注意后,才打开手机照明。
阁楼比她记忆中更加拥挤。母亲似乎把所有舍不得丢弃又用不上的东西都堆在了这里:父亲的旧书、她的玩具、褪色的相册...季明月轻手轻脚地穿过这些记忆的碎片,走向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一个贴着"明月18岁"标签的蓝色储物箱。
箱子表面落满灰尘,但封口胶带依然完好。季明月的心跳加速,手指微微发抖。这是父亲留给她的最后礼物,一个迟到了七年的生日祝福。
正当她准备抱起箱子时,楼下突然传来脚步声。季明月立刻关掉手机灯光,蜷缩在阴影中。脚步声在一楼到二楼的楼梯间徘徊,然后渐渐远去。她松了口气,正准备行动,手机突然震动——宋之珩发来警告:"有人上楼查看,躲好。"
几乎同时,阁楼的门把手转动了一下。季明月迅速钻到一张旧书桌下方,借着月光看见门缝下透出的光线。门被推开一条缝,一只手电筒的光束扫过堆积的杂物。
"老板说重点找阁楼和地下室。"一个男声低语,"那盒子长什么样?"
"蓝色,大约这么大。"另一个声音回答,似乎用手比划着尺寸,"上面有女孩的名字。"
季明月咬住嘴唇。他们果然在找父亲的礼物!光束越来越近,她能看到一双黑色皮鞋在杂物间穿行。就在那人即将走到书桌前时,楼下突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
"妈的!什么情况?"黑衣人转身就跑。
季明月知道这是宋之珩的调虎离山之计。她立刻抱起蓝色箱子,正准备从窗户离开,却发现箱子比她预想的沉重许多。掀开盖子一看,除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外,下面还压着一个黑色录像带盒,上面用白字写着"婚礼备份-1998.5.20"。
1998年?那是父母结婚的年份。季明月来不及多想,将录像带塞进腰间,抱着礼盒爬出窗户。当她顺着树干下滑时,看见两个黑衣人冲出前门,朝着警报声的方向跑去。
"这边!"宋之珩从灌木丛中现身,接过她手中的箱子,"快走!"
他们沿着小巷疾奔,拐过三个街角后,跳上提前准备好的摩托车。引擎轰鸣中,季明月紧紧抱住宋之珩的腰,脸颊贴在他背上,闻到了熟悉的檀香混合着紧张汗水的气息。
安全屋的灯光下,季明月终于能仔细查看父亲的礼物。蓝色礼盒上用丝带绑着一张卡片:"给我亲爱的女儿,十八岁生日快乐"。简单的字句让她眼眶发热。
"要现在打开吗?"宋之珩递给她一杯热茶,温暖的手指轻轻捏了捏她的肩膀。
季明月深吸一口气,解开丝带。盒子里是一个精致的木雕音乐盒,盖子上一轮弯月怀抱着一颗星星。她打开音乐盒,熟悉的《月光奏鸣曲》旋律流淌而出——这是父亲生前最爱为她弹奏的曲子。
音乐盒内部铺着红色丝绒,中央嵌着一把黄铜钥匙,柄部刻着数字"707"。钥匙旁边是一张折叠的纸条,上面写着:"当新月拥抱金星时,故乡的月光会指引你找到答案。"
"707...就是保险箱号码。"宋之珩拿起钥匙端详,"但这行字是什么意思?"
季明月摇头,转而拿起那盘意外发现的录像带:"更奇怪的是这个。1998年是我父母结婚的年份,但我不记得家里有这盘带子。"
安全屋里有老式录像机——宋之珩坚持保留各种过时设备,以防需要查看旧资料。当他把录像带插入机器时,电视屏幕先是一片雪花,然后出现了模糊的婚礼画面。
季明月立刻认出了年轻时的父母。父亲穿着笔挺的西装,母亲一袭白纱,两人站在酒店花园里接受祝福。画面扫过宾客,突然定格在一个站在父亲身边的男人身上——他穿着伴郎礼服,正低头与父亲耳语。
"那是...宋叔叔?"季明月惊讶地指着屏幕。
宋之珩僵住了。画面中的男人确实是他父亲,但比记忆中年轻许多,而且..."这不可能。父亲1996年就去国外进修了,1998年夏天才回来。他不可能参加你父母的婚礼。"
"但这就是他。"季明月按下暂停,放大画面。那个熟悉的侧脸轮廓,微蹙的眉头,甚至左手小指上的戒指——毫无疑问是宋父。
更令人不安的是,录像中的宋父递给季父一个信封,而季父看后立刻神色紧张地将其塞入内袋。随后画面突然中断,跳转到切蛋糕的环节。
"父亲在婚礼上就认识了你父亲..."宋之珩声音干涩,"但他一直告诉我,他们是在2002年银行年会上初次见面。"
季明月感到一阵眩晕。如果宋父撒谎,那么两个家庭的关系远比他们知道的复杂。她快进录像,在最后几分钟又发现了奇怪的一幕——婚礼结束后,父亲独自走向酒店后门,与一个戴鸭舌帽的男人简短交谈,然后接过一个小盒子。当那人抬头时,季明月倒吸一口冷气。
"那是...威廉·张?"
虽然年轻二十岁,但那鹰钩鼻和薄嘴唇辨识度极高。威廉递给父亲的盒子上,隐约可见新月五星的标志。
"黑曜石那时就已经盯上你父亲了。"宋之珩关掉录像机,面色凝重,"而父亲一直知道,却隐瞒了这一切。"
季明月拿起音乐盒中的钥匙,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不是普通的保险箱钥匙。父亲和宋叔叔在共同对抗黑曜石,这钥匙可能是他们留下的某种...武器。"
宋之珩从背包取出笔记本电脑,调出一份加密文件:"父亲去世前一周给我发了这个,说是如果他不在了就打开。我一直没能破解密码..."
季明月看着屏幕上要求输入七位数字的提示框,不假思索地键入"0707"—她的生日数字。文件应声解锁,里面是一张雅典国家银行的地下室平面图,其中一个标着"3号"的房间被红笔圈出,旁边写着:"当新月拥抱金星时"。
"这句话也在父亲的纸条上!"季明月惊呼,"这一定是某种约定好的暗号。"
宋之珩迅速搜索天文资料:"'新月拥抱金星'是罕见的天文现象,月亮和金星在视觉上几乎重叠...下一次出现是在..."他的声音戛止,"三天后。雅典时间傍晚。"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必须去希腊。"季明月握紧钥匙,"在三天内。"
宋之珩已经开始整理装备,但突然停下动作,警觉地抬头:"有人来了。"
安全屋的警报系统还没触发,但季明月相信他的直觉。他们迅速熄灭灯光,宋之珩从抽屉取出手枪,示意她躲进密室。
"一起。"季明月抓住他的手臂,眼中是不容拒绝的坚定。
他们刚躲进衣柜后的密室,前门就被撬开了。透过监控屏幕,季明月看见三个黑衣人闯入,其中一人正是白天在老宅见过的那个。
"搜仔细点。"领头的人命令,"老板说那钥匙可能关系到整个黑曜石网络的存亡。"
季明月和宋之珩屏住呼吸。密室空间狭小,她几乎能听见自己和他同步的心跳声。当一名搜查者逼近衣柜时,宋之珩的手悄悄覆上她的,无声地传递着力量。
突然,季明月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在死寂的密室里,这微小的声音如同惊雷。搜查者立刻转向衣柜。
"出来!"枪口对准了衣柜门。
宋之珩在千钧一发之际按下密室的另一个机关,衣柜后方无声滑开一条暗道。他推着季明月进入,自己殿后,刚好躲过射来的子弹。
暗道狭窄潮湿,他们弯腰前行,直到听见身后传来愤怒的咒骂和追击的脚步声。
"分头走。"宋之珩在一个岔路口停下,"你去机场,用备用身份直接飞雅典。我去引开他们,随后跟上。"
季明月摇头:"太危险!我们一起—"
"必须保证钥匙安全。"他打断她,眼神坚定,"相信我,我会跟上。记住,三号保险箱,新月拥抱金星时。"
他在她唇上留下一个短暂的吻,然后转身跑向另一条通道。季明月强忍泪水,朝相反方向奔去。通道尽头是一扇小门,推开后是安全屋后方的树林。
远处传来引擎声,季明月知道那是宋之珩安排的备用车辆。她最后回头望了一眼安全屋的方向,默默祈祷他的安全,然后奔向车子。
当车辆驶向机场时,季明月取出音乐盒,再次阅读父亲的纸条:"当新月拥抱金星时,故乡的月光会指引你找到答案。"她突然意识到,"故乡的月光"或许不是比喻——在希腊语中,"雅典"的词源正是与月亮女神雅典娜相关。
口袋里的钥匙沉甸甸的,承载着两代人的秘密与牺牲。无论保险箱里藏着什么,她都必须解开这个谜团——为了父亲,为了宋父,也为了她和宋之珩的未来。
飞机起飞时,舷窗外一弯新月正缓缓升起。季明月望着月光下的云海,想起音乐盒上的月亮与星星图案,想起父亲常说的那句"月是故乡明"。此刻她才真正明白,无论身在何处,有些羁绊永远不会断裂,有些真相终将浮出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