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国家银行的旧馆在夜色中显得阴森肃穆。季明月扶着宋之珩躲在对面建筑的阴影里，观察着安保人员的巡逻路线。他手腕上的倒计时已经过去六个小时，红光在皮肤下流动得更加明显，像是有生命般随着脉搏跳动。
"守卫比想象的少。"宋之珩声音嘶哑，额头上覆着一层细密的冷汗，"太容易了。"
季明月点头。这确实像个陷阱。但她体内的倒计时也开始显现——皮肤下隐约的红光与宋之珩同步闪烁。他们没有选择。
"伊万给的抑制剂还能撑多久？"
宋之珩看了看表："不到六小时。我们得抓紧。"
趁着警卫换岗的间隙，两人溜到银行侧面的员工入口。宋之珩从口袋取出一个小装置——伊万神父提供的电子破解器——贴在门禁卡槽上。几秒钟后，绿灯亮起，门锁发出轻微的咔哒声。
银行内部一片漆黑，只有应急指示灯提供微弱照明。季明月凭着上次的记忆带领宋之珩穿过走廊，向地下室入口移动。空气中弥漫着某种刺鼻的消毒水味道，掩盖着更深层的、像是腐朽的气息。
"不对劲。"宋之珩突然拉住她，"太安静了。银行地下室应该有至少基础安保。"
季明月也有同感，但倒计时的压力迫使她继续前进："也许因为这是旧馆？"
通往地下室的电梯早已停用，他们找到消防楼梯，每一步都在空旷的楼梯间引起回音。下到第三层时，宋之珩突然捂住胸口，踉跄着靠在墙上。
"怎么了？"季明月扶住他，触到他滚烫的皮肤。
"不知道...突然心悸..."他艰难地呼吸，"好像有什么在...召唤我..."
季明月自己的胸口也开始发烫——不是生理上的，而是一种奇怪的共鸣感，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将她拉向地下室深处。她想起伊万说过他们基因上是"互补配对"，难道这种联系正在随着倒计时加深？
地下三层走廊尽头，那扇标着"历史档案室"的铁门紧闭着。这次没有管理员帮忙，宋之珩强撑着用破解器打开了门锁。
档案室比上次来时更加凌乱，像是被人匆忙搜查过。他们直奔三号室，却发现门锁已被破坏，门虚掩着。
"有人先我们一步。"季明月轻声说，推开门。
三号室内一片狼藉。保险柜门大敞，707号保险箱被整个撬开，里面空空如也。季明月的心沉到谷底——解药没了？他们唯一的希望...
"等等。"宋之珩突然走向角落，从一堆散落的文件中拾起一个小盒子，"这个没被拿走。"
那是个精致的檀木盒，上面雕刻着新月和五星的图案。季明月接过盒子，感受到一种奇怪的脉动，仿佛里面的东西是活的。她小心地打开盒子——里面是一面巴掌大的古董镜子，镜面异常清晰，边框刻满细小的符文。
"镜子？"宋之珩皱眉，"这有什么用——"
他的话戛然而止。镜子突然映出不是他们当前的影像，而是一个陌生的房间——像是育婴室，两个婴儿并排躺在小床上。季明月震惊地认出，那正是她和宋之珩婴儿时的样子。
更诡异的是，镜中的影像开始说话。婴儿床旁站着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正对着小季明月说："记住，你的名字是M-12，你是新月计划的骄傲。当你听到'红门开启'时，必须找到S-07..."
镜中的婴儿当然没有回应，但现实中的季明月如遭雷击——这段对话她毫无印象，却莫名感到熟悉，就像一段被遗忘的梦境。
"这是...记忆植入的现场录像？"宋之珩声音紧绷。
镜子继续变换场景，显示出更多季明月没有记忆的画面：三岁的她在纸上画出精确的雅典地图；五岁时被带入一个满是仪器的房间，有人对她说"当月亮拥抱金星时，真相将会显现"；七岁生日那天，一个戴红宝石戒指的女人——不是索菲娅——给她注射了什么，然后说"这会保护你免受收割"...
"这些都不是我的记忆。"季明月手指发抖，"我从没经历过这些..."
"或者说，你不记得经历过。"宋之珩严肃地纠正，"如果有人能植入记忆，也能删除记忆。"
镜子突然变暗，然后映出一段新的画面：季明月熟悉的"母亲"——那个在她记忆中已故的女人——正与一个背对镜头的男人交谈。"确保明月十八岁前不会接触宋家的人，"假母亲说，"尤其是那个男孩。他们的基因共鸣太危险了。"
男人转身——是假宋父，蓝山。他冷笑道："放心，我弟弟会看好之珩。等收割时刻到来，两个样本都会归黑曜石所有。"
画面到此中断，镜子恢复普通。季明月和宋之珩面面相觑，被这段对话中的信息震撼。"样本"——他们只是实验品？"收割"又是什么意思？
"我们得带走这个。"季明月将镜子放入背包，"也许伊万能解读更多。"
他们正准备离开，档案室的门突然被撞开。三个黑衣人持枪冲进来，领头的正是那个自称宋青山的男人——蓝山。
"我就知道你们会回来。"他冷笑，"把镜子交出来，我可以让你们死得痛快点。"
宋之珩挡在季明月前面："你冒充我父亲二十年，就为了今天？"
蓝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情绪："你不明白，孩子。我比你父亲更称职。至少我没像他一样背叛新月社，投靠黑曜石。"
"谎言！"季明月厉声说，"伊万神父告诉我们真相了——你才是叛徒！"
蓝山大笑："老伊万？那个被真索菲娅抛弃的可怜虫？他告诉你们见到的轮椅女人是索菲娅？有趣..."他举起枪，"不过没关系，反正你们活不过月食之夜。"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一个身影从侧门冲进来，扑向蓝山。枪声响起，子弹打偏，击中了天花板。季明月认出那是银行的老管理员——上次带她去地下室的人。
"跑！"老人大喊，与蓝山扭打在一起，"记住...双面人不是一个人...是..."
第二声枪响。老人倒地，胸口洇开一片鲜红。蓝山咒骂着重新举枪，但季明月和宋之珩已经冲向备用出口。背后传来更多枪声和脚步声，但他们不敢回头。
逃出银行后，两人在迷宫般的小巷中穿行，直到确信甩掉了追兵。宋之珩的状况更糟了，皮肤下的红光几乎肉眼可见，呼吸急促得像刚跑完马拉松。
"那个老人想告诉我们什么？"季明月扶他坐在一处废弃庭院里，"'双面人不是一个人'？"
宋之珩突然扯开衣领，露出后背："帮我看看...这里是不是有疤痕？"
季明月凑近观察。在宋之珩肩胛骨下方，确实有一片模糊的痕迹，像是被激光去除的纹身。借着月光，她勉强辨认出那是一个希腊字母："β"。
"Beta...第二个...副本..."宋之珩声音嘶哑，"明月，我可能不是真正的宋之珩。我只是个复制品。"
季明月摇头："不，这说不通。为什么蓝山要抚养一个复制品？"
"也许真正的宋之珩已经..."他没有说完，但意思明显。
季明月突然想起什么，掏出那面镜子："看看这个能不能显示更多。"
镜子再次激活，这次显示出两个一模一样的婴儿——都带着"S-07"的标签。一个被宋青山抱走，另一个留在实验室。画面快进，显示留下的那个婴儿被注射某种药物，然后后背被烙上"β"的标记...
"两个你..."季明月震惊地低语，"你是被故意调包的？还是说..."
镜子突然变黑，然后显示出一段新画面：轮椅上的"索菲娅"趁他们离开后站了起来，健步如飞地走出房间；同一时刻，雅典机场的监控显示一个与她相貌相同但衣着时髦的女人正登上一架私人飞机。红外线成像显示，这个女人左手无名指的"胎记"实际上是精密的电子装置...
"两个索菲娅？"季明月彻底糊涂了，"到底谁是真的？"
镜子耗尽能量般变暗，再也无法激活。宋之珩的情况却在急剧恶化，他突然抓住胸口，痛苦地蜷缩起来。
"基因崩溃...开始了..."他艰难地说，"抑制剂...失效太快..."
季明月扶起他："坚持住！我们回伊万那里，他一定有办法！"
他们跌跌撞撞地向圣乔治堂移动，但刚转过一个街角，季明月就僵住了——教堂方向冒着浓烟，消防车和警车的灯光在夜色中闪烁。
"不..."她绝望地低语。
宋之珩突然抓住她的手臂："等等...我感觉到...某种指引..."他闭上眼睛，像是在聆听无声的召唤，"这边..."
季明月惊讶地发现，自己也感受到了那种牵引——像是体内的DNA在指向某个方向。他们循着这种感觉，来到一栋不起眼的公寓楼前。
"顶层..."宋之珩喘着气说。
电梯坏了，他们艰难地爬上六楼。走廊尽头的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公寓里空无一人，但餐桌上放着一个冷藏箱，上面贴着便条："给明月和之珩。时间所剩无几。"
季明月打开冷藏箱——里面是两支注射器，一支标着"临时抑制剂"，另一支标着"最终解药"。但解药只有一份剂量。
"只够一个人..."宋之珩苦笑，"典型的黑曜石风格。"
季明月立刻拿起抑制剂给他注射："先稳住你的情况，我们再想办法。"
药物起效很快，宋之珩皮肤下的红光减弱了些。他疲惫地靠在沙发上，很快陷入半昏迷状态。季明月这才查看公寓的其他部分——卧室抽屉里有她的婴儿照片，冰箱上贴着宋之珩童年画的素描，甚至衣柜里有合她尺寸的衣服...这显然是为他们准备的避难所，但主人是谁？
浴室镜子上用口红写着一行字："解药在月食前半小时注射才有效。记住，表象都是谎言。"
季明月回到客厅，发现宋之珩不见了。餐桌上多了一张字条：
"明月：
我去找更多解药。如果月食前没回来，用那支解药救你自己。我们的基因联系意味着只要一个存活，另一个就有希望。
永远爱你的
之珩"
字条旁，那支唯一的解药静静地躺着。季明月抓起它冲出门，却不知该往哪个方向追。夜空中，月亮已经出现了一丝阴影——月食比预测的来得更早。
体内的倒计时共鸣告诉她，宋之珩正快速远离。她必须做出选择：是相信他的安排，还是违背他的意愿去追寻？
季明月握紧解药，望向逐渐被吞噬的月亮。在这一刻，她突然清晰地感知到宋之珩的位置——西北方，移动速度很快。基因联系为他们搭建起超越五感的通道。
没有犹豫，她朝着那个方向奔去。穿过陌生城市的街道，越过围栏，跑过黑暗的公园...感知越来越强，直到她看见远处码头边，宋之珩正独自登上一艘小船。
"宋之珩！"她大喊，声音在海风中破碎。
他回头，脸上是震惊与痛苦交织的表情。季明月不顾一切地冲向码头，就在她即将到达时，一艘快艇突然从侧面冲出，蓝山站在船头，手持步枪瞄准了她。
枪声响起。
季明月没有感到疼痛——宋之珩不知怎么出现在她面前，挡下了那一枪。鲜血从他胸口涌出，染红了衬衫。蓝山的快艇迅速远去，只留下残忍的笑声在夜空中回荡。
"为什么...不听话..."宋之珩倒在季明月怀里，气息微弱。
月食达到顶峰，黑暗笼罩大地。季明月颤抖着取出解药，却发现玻璃管在刚才的奔跑中裂开了，液体所剩无几。
"不够...两个人..."宋之珩试图推开她的手。
季明月看着怀中苍白的面孔，又望向天空中逐渐被阴影吞没的月亮。在绝望的边缘，一个疯狂的想法闪过——如果他们的基因确实互补，也许...
她毫不犹豫地将剩余解药注入宋之珩颈静脉，然后俯身吻住他的嘴唇。月光重新洒落的那一刻，奇迹发生了——他们皮肤下的红光突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闪耀的网络，然后慢慢平息。
宋之珩的伤口仍在流血，但呼吸平稳了些。季明月却感到一阵眩晕——她体内的基因崩溃加速了。最后的意识中，她听见远处传来的警笛声，和宋之珩撕心裂肺呼喊她名字的声音。
然后，一切归于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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