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鼻的消毒水味。单调的滴答声。远处模糊的说话声。
季明月的意识从黑暗深处浮起，这些感官信息一点点拼凑出"医院"的概念。她尝试睁开眼，眼皮却沉重如铅。身体仿佛不是自己的，每一块肌肉都拒绝听从指挥。
"血压稳定了。"
"脑电波仍然异常，看这个同步频率..."
"通知R组，实验体一号苏醒了。"
实验体？季明月心中警铃大作。她强迫自己睁开眼睛，刺目的白光中，两个穿白大褂的身影正俯身查看监护仪。其中一人注意到她醒了，立刻按下墙上的某个按钮。
"季小姐，能听见我说话吗？"女医生用带着口音的英语问道，手电筒光扫过她的瞳孔。
季明月想回答，却只发出嘶哑的气音。喉咙像是被火烧过，吞咽都引起剧痛。
"别着急，你经历了严重的基因崩溃和失血性休克。"医生递来吸管杯，清凉的水滋润了她的喉咙，"你的...朋友在隔壁病房，情况比你严重，但已经脱离危险。"
宋之珩还活着。这个认知让季明月眼眶发热。她尝试回忆最后的情景——码头上，枪声，月光，然后...
"我昏迷了多久？"她声音嘶哑。
"三天。"医生翻看记录，"奇怪的是，你的基因崩溃症状在入院后12小时突然停止了，就像被某种外力中断。我们抽取了样本，但找不到解释。"
季明月下意识摸向锁骨下方——那里有个从小就被认为是胎记的浅色印记。指尖触碰的瞬间，一阵奇异的电流感窜过全身，监护仪上的脑电波突然剧烈波动。
"怎么回事？"医生紧张地检查设备。
季明月没有回答。她突然"看见"了隔壁病房的景象——宋之珩躺在病床上，胸口裹着厚厚的绷带，闭眼沉睡。这画面不是想象，而是如同亲眼所见般真实。更诡异的是，她甚至能"听到"监护仪在他那边发出的规律滴答声，比她自己这边的慢了半拍。
"我要见宋之珩。"她突然说，声音比之前清晰有力。
医生们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不符合规定，你们都需要静养..."
季明月直接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针。动作之熟练让她自己都吃了一惊——她从未接受过医疗训练。医生们惊呼着试图阻止她，但她已经翻身下床，动作敏捷得不像昏迷三天的人。
"季小姐！你的身体——"
"我没事。"她打断医生，径直走向门口，"而且我知道他正在发烧，39.2度，胸口伤口开始渗血。"
医生们震惊地僵在原地——这些信息她不可能知道，宋之珩的病情变化是五分钟前才记录的。
走廊比想象中长，两侧墙壁上没有任何窗户或标识，只有苍白的灯光。这不是普通医院。季明月凭借那种奇异的连接感转向右侧，停在一扇标着"7B"的门前。
透过门上的小窗，她看到的景象与刚才"感知"到的完全一致——宋之珩苍白地躺在病床上，监护仪显示体温39.3度。一位护士正在检查他胸口的绷带，皱眉摇头——显然在渗血。
季明月推门而入。护士吓了一跳："你不能进来！"
"他需要重新缝合。"季明月指向伤口处，"左下角两针松开了。"
护士惊讶地检查那个位置，果然如此。趁护士愣神的功夫，季明月走到床边，握住宋之珩的手。触碰的瞬间，一股暖流在他们之间传递，她清晰地"看"到了一段记忆——不是她的，而是宋之珩的：
五岁的他在一个白色房间里，恐惧地蜷缩在角落。一个穿白大褂的女人拿着注射器走近，轻声说："别怕，S-07，这能让你忘记疼痛..."
记忆突然中断，因为宋之珩睁开了眼睛。他的瞳孔在看清季明月的瞬间放大，嘴唇颤抖着吐出几个音节——那是一首希腊摇篮曲的片段，季明月童年时"母亲"常唱的。
"你...怎么会知道这首歌？"她声音发抖。
宋之珩似乎同样困惑："我不知道...它自己出现在我脑海里..."
护士叫来了医生团队，他们强行将季明月带回自己的病房。但连接已经建立，即使隔着墙壁，她仍能隐约感知到宋之珩的存在，就像脑海中多了一盏微弱的灯。
接下来的检查令人不安。脑部扫描显示，当季明月集中精力时，她的脑电波会与隔壁病房的宋之珩出现完全同步的模式——这在医学上几乎不可能。更奇怪的是，当她被要求操作一把训练用枪时，动作熟练得如同专业射手；而询问她从未学过的古希腊语时，她能流畅回答。
"这太不可思议了。"主治医生——自称马库斯博士——记录着数据，"你们之间发生了某种意识层面的信息交换。"
"基因共振。"季明月想起伊万神父的解释，"我们被设计成这样。"
马库斯博士的表情微妙地变化了："你知道多少关于...项目的事？"
就在季明月准备追问时，病房门被推开，一个护士匆忙进来："博士，分析结果出来了。"
她递给马库斯一个文件夹。博士快速浏览后，脸色变得凝重："季小姐，我们对你体内取出的子弹做了化验。发现了一些...异常。"
他展示了几张显微照片。子弹表面看似普通，但在高倍放大下，能看到微小的刻痕——希腊字母"α"，与一个新月五星的符号。
"这个标记与宋先生后背的'β'印记完全是一套。"马库斯指出，"更奇怪的是，子弹材料中含有纳米级的人工神经元，理论上能在大脑间建立临时连接。"
季明月突然意识到什么，扯开病号服领口："是不是像这样的标记？"
她锁骨下方的"胎记"在特定角度光线下，隐约可见与照片上完全相同的"α"符号。马库斯博士倒抽一口气，立刻叫护士取来皮肤扫描仪。
检查证实，那根本不是胎记，而是纳米级粒子构成的烙印，与子弹材料一致。
"这解释了你们的脑波同步。"马库斯喃喃道，"你们被'标记'为配对的实验体，基因层面建立了量子纠缠。"
病房里的电视正在播放新闻。突然，一则关于雅典国家音乐厅爆炸案的报道吸引了季明月的注意——不是内容本身，而是画面角落一个戴红宝石戒指的女人。当镜头扫过她时，女人直视摄像头，用唇语说了三个音节——季明月婴儿时期"母亲"用来安抚她的秘密暗语。
更诡异的是，新闻日期显示是三年前的录像。
"这...不可能。"季明月指向电视，"那是现在的索菲娅，但这是三年前的新闻！"
马库斯皱眉："这是直播啊。"
电视上的日期确实显示是当前时间。季明月如坠冰窟——要么她产生了幻觉，要么这段录像被某种方式预知并植入新闻中。
夜深时，季明月再次感知到宋之珩的痛苦——他伤口感染，高烧不退。尽管被禁止下床，她还是悄悄来到他病房。这次没有护士阻拦，因为医疗团队似乎突然撤离了，整个区域安静得诡异。
宋之珩在病床上辗转反侧，额头滚烫。季明月用湿毛巾为他擦拭，哼起那首希腊摇篮曲。奇妙的是，他渐渐平静下来。
"明月..."他微弱地呼唤，"我梦见我们小时候...在一个白色房间里...他们给我们看一扇红门..."
季明月握紧他的手："那不是梦。是我们的记忆。"
就在这时，她突然感知到某种危险临近。走廊尽头传来脚步声——不是医生或护士，而是刻意放轻的、训练有素的步伐。
"有人来了。"她低声警告。
宋之珩强迫自己清醒，指向床头柜："抽屉...有东西..."
季明月打开抽屉，找到一把手枪和一张字条："防身用。别相信马库斯。——K"
K？父亲信中提到的受托人？来不及多想，脚步声已在门外。季明月迅速关灯，隐蔽在门后。门被轻轻推开，一个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
就在那人靠近病床的瞬间，季明月用枪柄猛击其后脑。袭击者倒地前扣动了扳机，消音手枪的闷响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警报声立刻响彻整个设施。季明月捡起袭击者的武器，惊讶地发现那竟是医院的一名"医生"。
"我们得离开这里。"她扶起宋之珩，"这根本不是医院。"
走廊上已经响起更多脚步声。宋之珩虽然虚弱，但在生死关头爆发出惊人毅力。他们转向紧急出口，却发现需要门禁卡。
"那边！"宋之珩指向一个标着"实验室"的门，"我能感应到...有东西在那里..."
门没锁。里面是个小型实验室，中央台子上放着那个古董镜子和一个金属箱。镜子此刻正发着微光，映出不是他们倒影的画面——一个年轻女子抱着婴儿站在红门前。
"那是我母亲..."季明月认出来，"和婴儿时的我！"
宋之珩打开金属箱，里面是两支注射器和一份文件。文件标题让两人血液凝固：《新月-黑曜石联合项目：基因收割协议》。
快速浏览后，真相逐渐清晰——所谓"收割"是指激活他们体内被植入的特定基因序列，将他们变成活体武器。而唯一阻止这一过程的方法，是两人基因物质的完全融合。
"这就是为什么解药只有一份剂量。"宋之珩恍然大悟，"它本来就需要我们共享。"
外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没有犹豫，他们同时拿起注射器，刺入对方的手臂。药物注入的瞬间，一股奇异的暖流在两人之间流转，仿佛有无形的桥梁被搭建。
镜子突然大放光明，映出红门全开的景象——门后站着的不只是索菲娅，还有宋青山和...另一个宋之珩？
爆炸声从走廊传来，门被撞开。但季明月和宋之珩已经冲向实验室后方的通风管道。在狭小黑暗的空间里爬行时，他们的心跳逐渐同步，呼吸节奏一致，甚至伤口疼痛都开始共享。
爬出管道口，他们发现自己在一处地下车库。一辆越野车就停在附近，钥匙插在点火器上——显然是刻意安排。
"去哪？"宋之珩启动车子，声音因疼痛而嘶哑。
季明月闭上眼睛，让那种奇异的连接感指引方向："西南方...海边...有个地方在等我们..."
车子冲出车库时，后视镜里映出马库斯博士站在门口的身影。他没有追赶，只是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嘴唇蠕动着说了什么。通过连接感，季明月和宋之珩同时"听"懂了那句话：
"红门见，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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