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第三章《家长会面》
"我爸说要带瓶82年的拉菲。"江述白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从不喝红酒。"
我正在给奶糖梳毛,闻言差点把梳子扔出去:"什么?你爸真要来?明天?"
"嗯。"江述白机械地点头,"他说'是时候正式见见亲家了'。"
我手一抖,奶糖趁机逃之夭夭。自从上个月我们领证后,双方父母还没正式见过面。我爸妈倒是开明,但江述白那位严肃的父亲...光想象他和我在菜市场杀价的老爸同桌吃饭,我就头皮发麻。
"别担心。"江述白像是读懂了我的心事,轻轻捏了捏我的肩膀,"最坏的结果不过是他在饭桌上讨论量子纠缠理论。"
"那还不如讨论怎么杀鱼呢。"我嘟囔着,突然灵光一现,"等等!我爸最近迷上钓鱼!"
江述白挑眉:"所以...?"
"共同话题啊!"我兴奋地跳起来,"你爸有什么爱好?"
"批评我的研究方案,参加国际会议,还有..."他思考片刻,"围棋。拿过业余五段。"
我立刻给我妈打电话。三小时后,我们家客厅多了一套高级钓具,餐桌上摆着《围棋入门》,而我正对着菜谱研究一道名叫"碧玉簪"的淮扬菜——江述白说他妈妈生前最拿手的就是这个。
"你确定要自己做?"江述白从背后环住我,下巴搁在我头顶,"我们可以订餐厅。"
"不行!"我挥舞着锅铲,"第一印象很重要!你爸那种精英人士,什么高级餐厅没去过?家常菜才能打动人心!"
江述白轻笑一声,接过我手中快要烧焦的锅:"那至少让我来把控火候,大厨。"
次日清晨,我五点就爬起来准备。江述白被迫充当试吃员,到中午时已经撑得说不出话。下午三点,门铃准时响起。
江述白去开门,我躲在厨房深呼吸。客厅里传来礼貌而克制的寒暄——江父的声音比想象中温和,但依然带着那种与生俱来的威严。
"许棠呢?"我听到我爸大嗓门地问。
"在厨房。"江述白回答,"她从早上就开始..."
我赶紧擦擦手走出去。江远山今天穿了深蓝色西装,比上次见面时多了几分随和,手里果然拎着一瓶红酒。我妈则穿着她最宝贝的那件绣花旗袍,正笑眯眯地打量江述白。
"叔叔好。"我乖巧地鞠躬,差点被自己绊倒。
江述白一把扶住我,江远山嘴角微微上扬:"好久不见,许棠。"他递过红酒,"听说你喜欢烹饪?"
"啊,是的!我在做'碧玉簪'..."我接过酒,突然僵住,"等等,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做饭?"
江远山表情微妙地变了变:"述白提过。"
可我分明记得自己从未跟江述白正式说过我喜欢烹饪。没等我细想,我爸已经拉着江远山讨论那套新钓具,我妈则溜进厨房说要帮我。
晚餐比预想的顺利。江远山对我做的"碧玉簪"赞不绝口,甚至破例添了第二碗饭。酒过三巡,他严肃的面具渐渐松动,竟和我爸为了"鲫鱼怎么炖最鲜"争得面红耳赤。
"必须用猪油!"我爸拍桌子。
"荒谬。"江远山抿了口红酒,"清炖才能体现本味。"
我和江述白交换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他爸居然在讨论做菜?
两瓶酒下肚,场面更加魔幻。江远山开始讲述当年如何追到江述白的母亲。
"...我在她宿舍楼下站了三天,背完了整本《红楼梦》的诗词。"江父脸颊微红,突然站起来表演,"'这个妹妹我见过的!'"
我们全家笑成一团,连江述白都捂住了脸。但下一秒,江远山的话让笑声戛然而止:
"文茵一定会喜欢你,许棠。"他眼神恍惚,"她总说...要生个女儿..."
餐桌上一片死寂。文茵是江述白母亲的名字。江述白的手指捏紧了酒杯,指节泛白。
"老江啊..."我爸试图打破沉默,"再来一杯?"
江远山摆摆手,突然转向我妈:"柳教授,那道'碧玉簪'...是文茵的拿手菜。你怎么会做?"
我妈的笑容僵在脸上:"我...大学时跟室友学的。"
"哪个室友?"江远山追问,语气突然急切。
"爸。"江述白打断他,"你喝多了。"
江远山似乎还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摇摇头,又给自己倒了杯酒。
饭后,男人们移步客厅下围棋,我妈则坚持帮我收拾碗筷。厨房里,她反常地沉默着。
"妈?"我小声问,"你和江述白妈妈...是室友?"
洗碗池的水哗哗流淌。过了很久,我妈才轻声回答:"嗯,大学四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
她没再往下说,只是用力擦着一个已经干净的盘子。
另一边,客厅里的围棋对决变成了三局两胜赛。我爸输得惨不忍睹,却越战越勇。江远山的状态却越来越奇怪,时不时看向书房方向——那里放着江母的遗物。
"我去泡茶。"我起身逃离这诡异的气氛。
书房里,我靠在柜子上平复呼吸。转身时不小心碰掉了一本相册——是江述白整理的他母亲遗物。照片散落一地,我慌忙去捡,突然在一张泛黄的老照片前僵住了。
照片上是年轻的江母,挽着一个女孩站在未名湖畔。那个女孩扎着麻花辫,笑得见牙不见眼——分明是我妈年轻时的样子!
"找到了吗?"江述白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我举起照片:"你妈妈和我妈...是闺蜜?"
江述白快步走来,眉头紧锁。他翻到相册最后一页,那里有一个明显的空缺:"原来在这里。我爸一直想找这张照片。"
"什么意思?"我心跳加速,"你早就知道?"
"不。"他摇头,"只是整理妈妈遗物时,发现她日记里经常提到'小柳',但所有合照都被取走了。直到上次你妈来帮忙做饭,我注意到她切黄瓜的手法...和妈妈日记里描述的一模一样。"
我们正说着,书房门突然被推开。江远山站在门口,脸色异常苍白。他的目光落在我手中的照片上,呼吸明显加快了。
"果然..."他喃喃自语,"文茵一直留着..."
客厅里,我爸的鼾声已经响起。我妈走进书房,看到我们三人围着照片的场面,瞬间明白了什么。
"远山哥。"她轻声说,"好久不见。"
江远山的手微微发抖:"为什么...这么多年..."
"是我的错。"我妈眼圈红了,"文茵走后,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那些回忆..."
原来当年江母病重时,我妈曾日夜守在病床前。两人约定好要当彼此孩子的干妈,可江母走后,悲痛欲绝的她却选择了逃避。
"文茵最后的话是要我照顾述白..."我妈泪流满面,"可我连葬礼都没勇气参加..."
江远山突然老泪纵横。这个一贯强势的男人,此刻脆弱得像个孩子。江述白站在原地,表情复杂得难以解读。
我不知道哪来的勇气,上前一步:"妈,叔叔,现在弥补还不晚。我们...是一家人啊。"
令人惊讶的是,最先行动的是江述白。他走到父亲面前,犹豫了一下,然后给了这个疏远多年的男人一个拥抱。江远山明显僵住了,随后颤抖着回抱住儿子。
我妈也走过去,轻轻抱住了他们父子。我站在原地,眼泪模糊了视线,直到江述白伸手把我拉进这个拥抱。
那天晚上,江远山醉得一塌糊涂,最后睡在了我们家客房。半夜我起来喝水,发现书房亮着灯。推门一看,江远山正对着那张老照片发呆,手里还拿着相册。
"叔叔?"我小声唤道。
他示意我坐下,翻到相册最后一页的空缺处:"这里本来还有一张照片...是我们四个人的合影。"
"四个?"
"我,文茵,小柳..."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奇怪,"还有你父亲。"
我瞪大眼睛:"我爸也认识你们?"
江远山没有直接回答,而是指着照片背面的一行小字:"看这里。"
我凑近一看,上面是娟秀的字迹:"与小柳、阿城、远山摄于1989年夏。愿我们的孩子也能成为一生的挚友。"
阿城...是我爸的小名。我的手开始发抖:"所以你们四个..."
"大学同学。"江远山轻声说,"后来...发生了一些事。我和你父亲多年没有来往,直到述白提到你的姓氏..."
他忽然合上相册,表情恢复了往日的严肃:"不早了,去睡吧。"
我满腹疑问地离开,却在关门瞬间听到他低声自语:"文茵,你早就知道对不对..."
回到卧室,江述白还醒着,靠在床头看书。我钻进被窝,把脸埋在他胸前:"你相信命运吗?"
他放下书,轻轻抚摸我的头发:"以前不信。"顿了顿,"直到遇见你。"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我想起相册上那个日期——1989年夏。三十年前的夏天,我们的父母也曾年轻过,也曾在某个夏夜许下关于友谊与未来的誓言。
而现在,命运以最意想不到的方式,让那个夏天的约定开出了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