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老太的茶盏在檀木案几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

"哑巴张，坐这儿。"她指了指上首的位置，那是张启山当年常坐的地方。

张起灵没动。

他站在窗边，逆着光，身形修长而沉默，目光却落在角落里蜷缩着的张无咎身上。少年裹着一件过大的黑色冲锋衣，是张起灵的，衣领几乎遮住他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微泛红的眼睛。

"小祖宗，您说句话？"霍老太试探性地看向张无咎。

少年抬眸，血瞳在阴影里泛着冷光："你让我说什么？"他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说你们当年怎么把我锁在青铜门后？还是说你们现在又想拿张家人的血去喂那棵青铜树？"

霍老太脸色一僵。

吴邪站在张起灵旁边，目光却忍不住往张无咎那儿瞟。少年苍白的指尖捏着茶杯，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像是随时会把杯子捏碎。

"无咎，"吴邪忍不住开口，"你手......"

"别碰他。"张起灵突然出声，声音冷得像冰。

吴邪一愣，伸出去的手僵在半空。

解雨臣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走到张无咎身旁，伸手抽走了他手里的茶杯："茶凉了，伤胃。"他指尖状似无意地擦过少年的手腕，"我给你换一杯。"

张无咎皱眉，刚要抽回手，黑眼镜突然从后面一把搂住他的肩膀："哎哟，我们小祖宗怎么瘦了？"他凑近少年耳边，呼吸故意喷在对方敏感的耳廓上，"是不是没好好吃饭？嗯？"

张无咎猛地挣开他，黑袍翻飞间露出腰间一闪而过的青铜锁链痕迹。

张起灵的眼神瞬间阴沉下来。

"一亿六千万。"

解雨臣修长的手指轻轻点了点账单上的数字，唇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小三爷，你们在新月饭店闹得挺大啊。"

吴邪头皮发麻："这......"

"我可以帮你们担保。"解雨臣慢悠悠地折起账单，"不过，有条件。"

王胖子一拍桌子："我就知道！你们这些资本家没一个好东西！"

解雨臣没理他，目光落在张无咎身上。少年正靠在窗边，阳光透过玻璃照在他身上，让他不适地眯了眯眼。解雨臣走过去，抬手替他挡了挡光线："怕光？"

张无咎偏头避开他的手："不用你管。"

"我偏要管。"解雨臣轻笑，突然一把扣住少年的手腕，将他拉近，"跟我去四姑娘山，这笔账我帮你们平了。"

张起灵的黑金古刀瞬间出鞘三寸。

黑眼镜"啧"了一声，一把将张无咎拽到自己身后："解当家，强买强卖可不地道。"他墨镜后的眼睛眯起，"我们小祖宗金贵着呢，你出得起价吗？"

解雨臣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枚青铜铃铛——和张无咎腰间挂着的一模一样。

少年的瞳孔骤然收缩。

"够吗？"解雨臣晃了晃铃铛，发出清脆的声响。

"我不去。"

吴邪盯着张起灵，语气坚决："既然你不信霍老太，我们没必要......"

"我去。"张起灵打断他，目光却看向张无咎，"你回杭州。"

张无咎冷笑一声："你命令我？"

张起灵沉默片刻，突然伸手握住少年的后颈，力道不轻不重，却让人无法挣脱："听话。"

这动作太过亲昵，以至于黑眼镜瞬间炸毛："哑巴张你他妈！"

"够了。"张无咎挣开张起灵的手，血瞳微微发亮，"我去巴乃。"他看向解雨臣，"铃铛还我。"

解雨臣微笑："到了四姑娘山，自然给你。"

吴邪看着几人剑拔弩张的样子，突然觉得胸口发闷。他下意识想去拉张无咎的手，却被少年躲开。

"无咎，你......"

"吴邪。"张无咎第一次正眼看他，血瞳里映出他的影子，"别死。"

就这一句话，让吴邪的心脏狠狠抽了一下。

第四节启程之前

夜深人静，张无咎独自站在庭院里，仰头看着月亮。

黑袍被夜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他手腕上新鲜的针孔。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头也不回："滚。"

"这么凶？"黑眼镜笑嘻嘻地凑过来，手里拎着一壶酒，"临别礼物，喝一杯？"

张无咎没理他。

黑眼镜也不恼，自顾自地倒了两杯，一杯递到他面前："放心，没下药。"

少年冷冷瞥他一眼，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黑眼镜的目光落在他滚动的喉结上，眼神暗了暗："小祖宗，到了巴乃，离霍老太远点。"他声音难得正经，"她看你的眼神......让我很不爽。"

张无咎嗤笑："你算什么东西？"

黑眼镜突然一把扣住他的腰，将人抵在廊柱上："我算什么东西？"他低头，鼻尖几乎碰到少年的唇，"我是唯一一个知道你腰间锁链有多烫的人。"

张无咎瞳孔骤缩，抬膝就撞，却被黑眼镜轻易制住。两人呼吸交缠，酒气混合着血腥味，在夜色里发酵成暧昧的毒。

"无咎。"

张起灵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冷得像刀。

黑眼镜咧嘴一笑，故意在少年耳边亲了一下才放开："晚安，小祖宗。"

张无咎擦着耳朵，血瞳里杀意翻涌。

张起灵走过来，沉默地脱下外套裹住他单薄的肩膀："冷。"

少年挣了一下没挣开，索性任由他去。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交叠在一起，像极了百年前青铜门后的模样。

卅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