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宫的地龙烧得太旺，熏香混着血腥气在殿内盘旋。上官浅跪在青石砖上，素白中衣透出肩头包扎的轮廓，像雪地里绽开的红梅。
"孤山派遗孤？"宫尚角指尖轻叩案几，玄铁护腕与紫檀木相撞发出闷响，"证据。"
上官浅抬起苍白的脸，目光却越过宫尚角，落在殿角执箫而立的素白身影上："咎徵公子知道的...三年前姑苏城外那场瘟疫..."
玉箫突然发出蜂鸣。宫咎徵抬眸，琉璃色的瞳孔映着跳动的烛火："你左肋下两寸。"他的声音像冰面裂开的细纹，"有块烫伤。"
上官浅猛地攥紧衣襟。宫尚角手中茶盏"咔"地裂开一道缝，热水漫过他指节，却仿佛感觉不到痛。
"哥怎么知道她..."宫远徵从药箱后探出头，犬齿咬得咯咯响。
"诊脉。"宫咎徵的玉箫轻点上官浅方向，"瘟疫患者都会在膻中穴附近留疤。"他转身时袖摆扫过宫远徵发顶，"你该换熏香了，远徵。"
少年立刻忘了追问，扑上去揪住兄长袖口深嗅："哥喜欢什么香？我今晚就配！"
宫尚角突然起身，带翻的茶盏滚到上官浅膝前："继续说雾姬的事。"
"那柄软剑..."上官浅指尖抚过茶盏裂痕，"就藏在她腰带夹层里。"她突然抬头直视宫咎徵，"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咎徵公子那夜为何会在长老院咳血？"
玉箫声戛然而止。宫咎徵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扇形的阴影："你看见了什么？"
"够了！"宫远徵的药杵砸在地上，"我哥的事轮不到你..."
"远徵。"宫咎徵按住弟弟颤抖的手腕，"去取我的冰片。"
少年不情不愿地离开，临走前恶狠狠瞪了上官浅一眼。殿门开合间，几片雪粒子飞进来，落在宫咎徵脚边，竟没有立刻融化。
云为衫就是在这时轻轻"咦"了一声。她弯腰拾起上官浅掉落的茶盏碎片，对着烛光转动："月长老的伤口...应该更薄些。"
宫尚角突然抓住她手腕："你见过凶器？"
"我见过伤口。"云为衫不着痕迹地抽出手，余光却瞥见宫咎徵的玉箫尾端刻着极小的"月"字，与月长老书房那方砚台的落款相同。
雪长老的龙头杖重重顿地："既然两人都不是无名..."
"那就用无量流火！"花长老拍案而起，案几上的茶汤泛起涟漪，"二十年前能震慑无锋，如今..."
"不可！"月长老突然咳嗽起来，袖中滑出一块玉佩，恰与宫咎徵腰间那块质地相同，"子羽尚未通过三域试炼..."
宫子羽困惑地望向宫咎徵："什么是无量流火？"
玉箫尾端轻轻划过青砖，留下焦黑的痕迹。宫咎徵垂眸看着那道痕迹蔓延到宫子羽靴边："火种。"
他的声音太轻，轻到宫远徵冲进来时带起的风几乎把这句话吹散。少年捧着水晶瓶的手在发抖："哥要的冰片...我加了薄荷..."
宫尚角突然截住药瓶："他最近咳血，不能用薄荷。"
"尚角哥哥懂药理？"宫远徵眯起眼睛，"还是说..."他突然凑近宫尚角衣领深嗅，"你身上有哥的味道...你们什么时候..."
"远徵。"宫咎徵接过药瓶，指尖与宫尚角一触即分，"雪要停了。"
众人这才发现，窗外飘了整日的雪真的渐渐稀疏。上官浅被侍卫带下去时，突然回头对宫咎徵笑了笑："公子那夜在长老院...是在找无量流火的图纸吧？"
玉箫"铮"地抵住她咽喉。宫咎徵的声音第一次有了温度："你知道代价。"
宫尚角的刀同时出鞘三寸，却在看见宫咎徵腕间浮现的红痕时僵住，那是他幼时养的小貂抓伤的，当时宫咎徵说...
"哥！"宫远徵掰开兄长执箫的手，"你答应过只教我一人用箫的！"
雪长老的叹息打破僵局："子羽，明日开始第二域试炼。"他意味深长地看了眼宫咎徵，"有人会教你控制...特殊的火种。"
宫子羽追出殿外时，宫咎徵正站在梅树下。月光给他披了层冰壳，连睫毛都凝着霜花。
"咎徵公子。"宫子羽鼓起勇气，"无量流火究竟是什么？"
一片梅瓣落在玉箫上，瞬间燃起幽蓝火焰。宫咎徵吹熄火苗，将焦黑的残瓣放在宫子羽掌心："不急。"
梅林突然传来树枝断裂声。宫远徵红着眼睛冲出来，手里攥着撕破的医书："哥又要单独教他！"少年把脸埋进宫咎徵颈窝，"上次教他控心法，这次是不是要教..."
"远徵。"宫咎徵捏住弟弟后颈，"你该去煎药了。"
宫尚角的声音从阴影处传来："他今晚的药，我来煎。"
宫远徵像炸毛的猫般转身："凭什么！"
"就凭..."宫尚角举起手中的药方，"这方子只有我会配。"
云为衫在回廊拐角处驻足。上官浅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指尖把玩着一片冰片："你猜...无量流火和咎徵公子，哪个更危险？"
夜风吹熄了最后一盏灯笼。宫咎徵独自站在摘星阁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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