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不愿离家。

在族长宣布这个决定时，我想过逃跑。但一个十六岁的女孩能逃到哪里去呢？何况祖父已经老泪纵横，我再拒绝，怕是要将他一把老骨头气折了。

我们吴家祖上曾为开国功臣，先祖吴承志随开国皇帝打下这天下，被封为定远侯。可传至祖父这一辈，已是爵位降了三等，只剩个奉国将军的虚衔。对外人，我们吴家仍是权贵，可内里早就空了根基。

"若宁，早些歇息吧，明早就要启程了。"母亲轻轻推开我的房门，脸上带着强撑出来的笑意。

明早。随着这两个字，一阵窒息感涌上心头。明早我就要启程进京，去给当今陆皇后做伴读，那可是皇后的亲侄女陆明月都没得的殊荣。外人只觉得栋梁之才吴家女要光耀门楣，哪知这背后是两族几十年的恩怨纠葛。

"母亲，"我忽然叫住转身欲走的她，"为什么一定是我？"

母亲停住脚步，背影有一瞬的僵硬，随后她缓缓转身，眼中涌现出的是无奈与心疼："宁儿，因为你是吴家最聪明的孩子。"

"可我不想去。"

"去了也许更好，京中繁华，见识广博，胜过在这小小的江南水乡。"母亲的声音轻如蚊蝇，却字字如刀，扎得我心口生疼。

我知道她在撒谎。陆皇后要的不是什么伴读，而是一个吴家的眼睛，一个能随时监视吴家的人质。

"陆家要的是监视吴家的眼睛，对吗？"

母亲沉默了片刻，终于放弃伪装："是。自从你祖父二十年前在朝堂上与陆家起了那场争执，两家便水火不容。如今当今圣上新立，朝中局势未稳，陆皇后要为自己的侄儿铺路，便想拉拢或震慑各方势力，吴家也在其中。"

原来如此。我点点头，突然觉得这一切都可笑至极。为了家族利益，我这个十六岁的女孩子要远赴京城，去到那个权力漩涡的中心，做一颗任人摆布的棋子。

"母亲放心，女儿不会让家人失望的。"我硬是挤出一个微笑。

母亲上前紧紧抱住我："若宁，记住，在那里你要谨言慎行，千万不要轻易表露心迹。陆氏一族心思深沉，皇后更是其中佼佼者。"

"女儿明白。"

"还有，"母亲顿了顿，"当今圣上二十有三，少年即位，为人刚正不阿，你...尽量少与他接触。"

这话更让我猜不透了："母亲是担心什么？"

"世人只知陆皇后是先帝指婚，却不知这背后是陆家与当今圣上的一场博弈。陆家已经把控朝政多年，圣上...怕是早有不满。"

原来如此。我暗暗记下这些信息。

"女儿记住了。"

夜里，我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窗外月光如水，映照着院中那棵我自小攀爬的桂树。从明天起，我将告别这一切熟悉的景物，去到那个遥远而陌生的地方。

清晨，一行人在大门外等候。祖父站在廊下，眼中有不舍，有愧疚，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