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七点,孟清就被Luna从被窝里拖了出来。
"今天董事会首秀,必须完美。"Luna像军训教官一样站在床边,身后跟着三个端着各种美容仪器的助手。
孟清揉了揉眼睛,昨晚背资料到凌晨三点,现在脑袋还昏沉沉的:"让我再睡五分钟..."
"不行!"Luna一把掀开被子,"秦家大小姐从不赖床!"
两小时后,孟清站在穿衣镜前,几乎认不出镜中的人。一身利落的深蓝色西装套裙,头发挽成优雅的低髻,妆容精致却不浓艳,连指甲都被修成了完美的椭圆形,涂着低调的裸色指甲油。
"这真的是我吗?"她轻轻摸着自己的脸。
Luna难得露出一丝满意:"记住,走路要稳,说话要慢,不懂的就微笑。秦总会帮您应付大部分问题。"
孟清深吸一口气,感觉束腰内衣勒得她呼吸困难。昨晚恶补的商业知识在脑子里乱成一团,什么容积率、土地出让金、拆迁补偿...她只记得南城那块地大概相当于二十个菜市场那么大。
房门被轻轻叩响,秦景深一身笔挺的黑色西装走了进来。看到孟清,他明显怔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准备好了吗?"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
孟清扯了扯过紧的衣领:"如果我搞砸了..."
"不会的。"秦景深递给她一个小巧的耳麦,"戴着这个,我会随时提醒你。"
孟清将耳麦塞进耳朵,感觉像个即将执行秘密任务的特工。
秦氏集团总部大楼高耸入云,光是电梯就坐了半分钟。孟清透过电梯玻璃看着脚下越来越小的城市景观,腿有些发软。
"别往下看。"秦景深在她耳边低语,"记住,你是秦莹,秦家大小姐,这里的一切本该有你一半。"
孟清瞪大眼睛:"一半?"
电梯"叮"的一声到达顶层,秦景深没有回答她的疑问,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会议室大门打开,二十几双眼睛齐刷刷看向孟清。长桌尽头坐着秦老爷子,精神矍铄,完全看不出病容。他旁边是昨天晚宴上见过的三叔和二婶,其余人孟清都不认识,但从他们的表情能看出——没人欢迎她。
"莹莹,坐我旁边。"老爷子拍拍身边的空位。
孟清挺直腰背走过去,尽量不让自己同手同脚。她能感觉到二婶刀子般的目光和三叔探究的眼神。
"各位,我孙女秦莹正式回归家族企业。"老爷子声音洪亮,"从今天起,她将负责南城开发项目。"
会议室里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一个秃顶中年男子——董事名牌上写着"财务总监周明"——冷笑一声:"秦老,恕我直言,秦小姐离家三年,对集团业务一无所知,怎么能担此重任?"
孟清手心冒汗,耳麦里传来秦景深的声音:"别急,等老爷子..."
"周总监,"没等秦景深说完,孟清已经开口,"您怎么知道我对业务一无所知?"
会议室瞬间安静。周明显然没料到她会直接反击,愣了一下:"那请问秦小姐,南城项目预计投资回报率是多少?"
孟清脑子里一片空白。耳麦里秦景深快速说了个数字,但她没听清。
"具体数字要看最终方案,"她镇定自若,"但我可以先说说我的思路。"
老爷子鼓励地点头:"说来听听。"
孟清回忆着昨晚看的资料和菜市场做生意的经验:"南城现在主要是老旧小区和违建商铺,住户六百多户,商户两百多家。按照常规做法,一次性补偿拆迁,成本太高。"
她顿了顿,看到周明不屑的眼神,突然有了灵感:"我在瑞士见过类似案例,可以采用分期置换方式。先建好部分回迁房,让第一批住户搬进去,腾出的地块开发商业,用商业利润补贴后续建设。这样资金压力小,还能形成良性循环。"
会议室鸦雀无声。孟清自己都惊讶能说出这么专业的话——虽然核心思路来自菜市场摊贩们分批交租的模式。
"有意思。"一位女董事开口,"但龙腾集团已经出到每平米三万,我们怎么竞争?"
这次耳麦里秦景深的声音清晰传来:"说'品牌溢价和长期承诺'。"
孟清却摇了摇头:"龙腾出价高,但他们口碑差。去年城东项目拖了两年才交房,补偿款到现在还没结清。"这是她昨晚在资料里偶然看到的小字部分,"我们可以承诺六个月动工,十八个月交付,并设立专项监管账户,违约就赔钱。"
"这风险太大了!"周明拍桌而起。
"风险与收益成正比。"孟清直视着他,突然想起对付菜市场管理员的招数,"或者周总监有更好的方案?不如您来负责?"
周明立刻闭嘴了。老爷子哈哈大笑:"好!就按莹莹说的办!景深,你协助她完善方案细节。"
会议结束后,孟清躲进洗手间,终于能大口喘气。她看着镜中陌生的自己,突然一阵恶心——这个装模作样的女人是谁?那个能单手扛半扇猪肉、敢跟高利贷叫板的孟清去哪了?
"骗子..."她对着镜子喃喃自语,一拳砸在洗手台上。疼痛从指关节传来,却比不上心里的憋闷。
隔间门突然打开,二婶走了出来,冷笑着打量她:"演得不错啊,'秦莹'。不过假的就是假的,早晚会露馅。"
孟清浑身血液凝固:"二婶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你心里清楚。"二婶凑近她耳边,"老爷子糊涂了看不出来,我可记得清清楚楚——秦莹对松露过敏,碰一下都会起疹子。"
孟清这才注意到自己脖子上确实起了些小红点,是昨晚吃了松露的缘故。
二婶得意地整了整衣领:"我会盯着你的,冒牌货。"
洗手间门再次关上,孟清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她颤抖着掏出手机,拨通秦景深的电话:"露馅了!二婶知道我不是秦莹!"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到地下车库等我,黑色奔驰。"
十分钟后,孟清钻进车里,发现秦景深脸色阴沉得可怕。
"她威胁你了?"
"她说我露馅了,秦莹对松露过敏。"孟清咬着嘴唇,"现在怎么办?"
秦景深启动车子:"二房一直想夺权,秦莹离家出走正合他们意。你现在回来,打乱了他们的计划。"他瞥了一眼孟清脖子上的红点,"不用担心,我会处理。"
孟清注意到车子不是往秦家方向开:"我们去哪?"
"南城,实地考察。"
南城比孟清想象的还要破旧。狭窄的街道两侧是低矮的平房,电线像蜘蛛网一样在空中交错。路边小贩的吆喝声、摩托车的喇叭声、邻居吵架的声音混杂在一起,熟悉的市井气息让孟清瞬间放松下来。
"这里和资料上描述的不太一样。"秦景深皱眉看着导航,"说好的商业潜力区呢?"
孟清翻了个白眼:"你们这些有钱人就知道看报告。下来走走吧,用脚丈量才能了解真实情况。"
她率先下车,高跟鞋立刻陷进泥坑里。秦景深还没来得及阻止,她已经脱掉鞋子拎在手上,赤脚走在石板路上。
"你!"秦景深震惊地看着她的举动。
"怎么?没见过光脚的?"孟清回头一笑,"你们有钱人不是讲究接地气吗?我这叫真正接地气!"
秦景深无奈地跟上,他的高级皮鞋很快沾满泥污。路过一个猪肉摊时,孟清不由自主停下脚步。摊主是个满脸横肉的大汉,正挥着砍刀剁排骨。
"看什么看?"摊主瞪了她一眼。
孟清不慌不忙地指了指案板上的肉:"后腿肉注水了,五花肉肥膘太厚,里脊颜色发暗——你这肉不新鲜啊。"
摊主愣住了:"你懂行?"
"当然,"孟清得意地说,"我以前...在菜市场工作过。"
秦景深紧张地拉她的手臂,生怕她说漏嘴。但孟清已经和摊主聊上了,从肉价谈到租金,再谈到拆迁传闻。
"听说秦氏集团要来开发?"摊主压低声音,"龙哥那帮人已经在挨家挨户'做工作'了,逼着大家签低价转让协议。"
孟清和秦景深交换了一个眼神。这正是他们需要的信息。
离开肉摊,两人继续深入巷子。路过一家杂货店时,孟清突然停下脚步,橱窗里摆着各式各样的饰品,其中一个翡翠镯子吸引了她的注意。
"怎么了?"秦景深问。
孟清指向那个镯子:"那个...和我手上的一模一样。"
秦景深脸色骤变,快步走进店里。店主是个满头白发的老太太,正戴着老花镜看报纸。
"这个镯子,从哪里进的货?"秦景深直接问道。
老太太抬头看了他一眼:"祖传的,不卖。"
"我们只是想知道它的来历。"孟清柔声说,展示了自己手腕上的镯子,"您看,我也有一个类似的。"
老太太眼睛一亮:"哟,这可巧了!这是一对的,我老伴当年收的。另一个二十多年前就当掉了,说是捡到个女娃娃时孩子戴着的..."
孟清感觉一阵眩晕。二十多年前...女娃娃...难道?
秦景深迅速打断:"多少钱?这个我要了。"
老太太摇头:"说了不卖。这是我老伴的遗物。"
秦景深从钱包里掏出一叠钞票:"五千。"
"这不是钱的问题..."
"一万。"
老太太犹豫了。秦景深继续加价:"五万,现金。"
十分钟后,秦景深拿着包好的镯子走出店铺。孟清跟在他身后,脑子乱成一团。
"那个老太太说的女娃娃..."
"巧合而已。"秦景深打断她,"这种镯子很常见。"
孟清却不买账:"那为什么花五万买下来?"
秦景深没有回答,只是加快了脚步。两人走到一处僻静的小巷,他突然转身:"手伸出来。"
孟清不明所以地伸出手。秦景深将新买的镯子往她另一只手腕上套——竟然严丝合缝地戴上了。
"果然..."他喃喃自语。
"什么果然?"孟清追问。
秦景深深吸一口气:"没什么。记住,这对镯子很重要,千万别摘下来。"
回程路上,两人各怀心事,车内一片沉默。孟清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突然意识到自己的生活已经彻底脱轨——从一个为温饱发愁的猪肉摊主,变成了戴着价值连城翡翠的豪门千金,而这一切都建立在一个巨大的谎言上。
"今天在董事会上,你表现很好。"秦景深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孟清哼了一声:"没想到吧,卖猪肉的也会谈生意。"
"我确实没想到。"秦景深罕见地承认,"你的分期置换想法很有创意,虽然风险也不小。"
"菜市场摆摊的都懂这个道理——要想长期赚钱,就不能一次把顾客榨干。"孟清撇嘴,"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大老板,根本不懂普通人的生活。"
秦景深没有反驳,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关于二婶的威胁...我会处理。你只要继续扮演好秦莹就行。"
"扮演到什么时候?"孟清直视他的眼睛,"老爷子看起来一时半会儿死不了,难道我要装一辈子?"
秦景深的眼神闪烁了一下:"不会太久的。"
回到秦家别墅,孟清精疲力尽地倒在床上。今天接收的信息量太大——董事会的明枪暗箭,二婶的威胁,南城的情况,还有那对诡异的翡翠镯子...
她抬起双手,两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镯子在灯光下泛着幽幽绿光。老太太的话回荡在耳边:"捡到个女娃娃时孩子戴着的..."
"不可能..."孟清自言自语,却忍不住想起自己和秦莹相同的胎记,老爷子看她的那种熟悉眼神,以及秦景深反常的举动。
有人轻轻敲门。孟清赶紧放下手:"谁?"
"是我。"秦景深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手还疼吗?"
孟清这才注意到自己洗手间砸伤的指关节已经肿了起来。她打开门,秦景深站在门外,手里拿着医药箱。
"小伤而已。"她下意识把手藏在身后。
秦景深不由分说地拉过她的手,用棉签蘸着药水轻轻擦拭。他的手指修长温暖,动作异常轻柔,与平日冷峻形象判若两人。
"为什么要帮我?"孟清忍不住问。
秦景深没有抬头:"伤口感染会影响工作。"
"哼,就知道是为了你的计划。"孟清撇嘴,却感觉心跳莫名加速。
秦景深突然模仿她的语气:"'哼,就知道是为了你的计划。'"学得惟妙惟肖。
孟清惊讶地看着他:"你居然会开玩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瞬间似乎有电流穿过。秦景深迅速松开她的手:"好了,记得别碰水。"
他转身离开,却在门口停下:"明天上午九点,南城项目组第一次会议。别迟到...猪肉西施。"
孟清抓起枕头砸过去,门却已经关上了。她倒在床上,嘴角不自觉地上扬。这个傲慢的秦家大少爷,似乎没那么讨厌了。
窗外,月光洒在翡翠手镯上,映出一道神秘的光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