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袋锅里的火星在黑暗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在柜台边缘的松木刨花上。那点暗红的光映出老人枯树皮般的脸,他瘸腿拖过地面的声音让我后颈汗毛倒竖——太新鲜了,那股铁锈味混在松脂香气里,像刚切开的水果淌出汁液。
"北斗缺勺柄的日子,掌柜的还收冥器么?"苏晚晴突然捏碎三枚铜钱,青铜碎片在柜台上拼出个残缺的星象图案。她左手始终按在腰间,那里藏着更多系着红穗的暗器。
老人用烟杆拨弄碎片,火星溅到我手腕上。灼痛感顺着神经窜上太阳穴时,阁楼传来"咔嗒"轻响——是弩机上弦的机括声。我盯着地板上那道月光照出的细线,那里有粒灰尘正在震颤。
"收。"老人突然用烟杆在柜台刻下凹痕,木屑翻卷成奇怪的符号,"但要看货色。"
松木棺材的阴影里,三枚红点悄无声息地贴上我的后心。现代射击俱乐部经验让我立刻判断出角度——左后方四十五度,距离不超过五米。苏晚晴的裙摆扫过我的靴尖,三枚铜钱从她指缝漏下,在地面弹跳着滚向不同方向。
"闭眼。"她嘴唇几乎没动。
我抓起大把刨花抛向油灯。黑暗降临的刹那,三支弩箭破空声从不同方位袭来。身体比思维更快地扑向右侧,箭矢擦着耳廓钉入棺材板,尾羽震颤的嗡鸣贴着颧骨爬过。
黑暗中响起金属碰撞的脆响。苏晚晴的暗器在梁柱间弹射,每次撞击都伴随着阁楼传来的闷哼。有温热的液体滴在我手背上,带着铜腥味。老人突然剧烈咳嗽,烟袋锅的火星在空中划出急切的轨迹。
"梁上君子摔断腿的不少。"苏晚晴的声音贴着耳后传来,她拽着我滚到一堆麻布底下,"你那个打火的东西还在?"
防风打火机在掌心硌出深深的印子。阁楼地板缝隙间,那双鹿皮靴正在调整位置。我摩挲着打火机齿轮纹路,突然明白她要什么——松脂浸泡的麻布在我们头顶悬挂如幡。
火焰窜起的蓝光里,老人瘸腿的影子在墙上扭曲成巨大的怪物。他正用烟杆敲击棺材板,节奏像某种密码。悬挂的麻布轰然燃烧,热浪掀翻了堆在角落的朱砂符纸,漫天飘散的火星中,苏晚晴甩出的暗器割断了某根关键绳索。
尸体砸下来的声音像装满湿土的麻袋坠地。我扑过去翻动那具尚有余温的躯体,死者喉结上的徽章烫得惊人——盘龙眼睛处的焦黑孔洞边缘,残留着防风打火机喷口的独特齿痕。
"三年前那位也带着这个?"苏晚晴的匕首挑开死者衣领,露出更多类似的烧伤,"李家专门训练了对付你们的人。"
铜钱串突然在她腰间崩裂。青铜币四散滚落时,我注意到内圈刻着精密齿轮纹——和现代机械表内部如出一辙。老人发出夜枭般的笑声,烟袋锅精准戳向我的咽喉。
"星象宗的小丫头。"他牙齿间漏出的气音带着腐臭味,"上次那个穿越者临死前,也盯着铜钱上的花纹发呆。"
苏晚晴的匕首截住烟杆,金属相撞迸出火星。在那一瞬的光亮里,我看见她瞳孔剧烈收缩。老人趁机猛踹瘸腿,鲜血喷溅在燃烧的符纸上,腾起诡异的紫烟。
"后院!"她拽着我撞向堆满漆器的屏风。腐朽的木质在冲击下碎裂,我们跌进一条堆满陶俑的狭窄过道。身后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老人用某种方言嘶吼着,词句混在木材爆裂声中支离破碎。
陶俑在肘击下纷纷碎裂,露出里面干枯的草药。我的打火机照亮了通道尽头——半截生锈的铁梯通向屋顶。苏晚晴突然按住我举着火机的手,另一只手从陶俑残骸里抽出个皮卷。
"别回头。"她将皮卷塞进我衣襟,羊皮纸贴着锁骨传来刺痒的触感,"数到二十就点火。"
她的身影消失在烟雾中,青铜暗器破空声与弩箭的呼啸交织成网。数到十五时,屋顶传来瓦片碎裂的脆响。我按下打火机,火苗舔舐到垂挂的松脂绳瞬间,整个通道被刺目的白光吞没。
热浪推着我撞开腐朽的木门。夜空像被撕开的绸缎悬在头顶,苏晚晴蹲在屋脊上,手中铜钱串反射着下方腾起的火光她拉我跃向相邻屋顶时,棺材铺的主梁在身后轰然倒塌,烈焰中隐约可见老人挥舞烟杆的剪影。
"李家的私兵会在半刻钟内包围这里。"她在飞驰中解开染蓝的裙裾,露出里面的夜行衣,"西城门卯时开,我们要在——"
瓦片突然在她脚下碎裂。我抓住她手腕的瞬间,瞥见暗巷里闪过菱格纹靴底的反光。她借力荡到榆树枝干上,铜钱串却脱手坠落。那些刻着星象图的青铜币在空中散开,有一枚正好落在我掌心。
齿轮纹路在月光下清晰如新刻。我攥紧它跳向下一处屋顶时,听见苏晚晴在风中的低语:"下次记得提醒我带你去看真正的星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