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二十五年的北平城,疮痍满目,这一年已是东北沦陷的第六个年头。回望民国二十年,山海关的失守仿佛是一道无法愈合的伤口,日军自那时起便如潮水般涌入华北,铁蹄踏碎了这片土地的宁静与生机。
少年从尸山血海中踉跄爬出,破旧的衣袖已被鲜血浸透,猩红的颜色顺着布料蜿蜒而下,如同他身上未愈的伤口般狰狞。他抬手抹了一把额前的汗水与污渍,粗糙的手指划过皮肤时发出细微的“沙沙”声,那声音几乎淹没在耳边尖锐的风声里。“呜——呜——”风声低回,仿佛亡魂在无声啜泣。四周静得令人窒息,只剩下这阴冷的呼啸萦绕耳畔。少年缓缓抬起头,目光空洞而茫然,望向天际那轮染满血色的残阳。刺目的光线让他眯起双眼,却无法驱散内心深处的迷雾——前路依旧隐匿在暗影之中,模糊得看不清方向。
他的手掌撑在一具冰冷尸体上,指尖因用力过度泛白,颤巍巍站起来时,膝盖发出细微“咔嗒”声。拖着伤腿,每迈一步都踉跄两下,鞋底磨着地面,发出迟钝“咯吱”声,仿佛大地也在抗拒他的重量。他咬紧牙关,艰难朝北平城挪去,呼吸粗重得像拉风箱,“呼哧——呼哧——”,每次喘息都满是浓烈血腥味。
曾经繁华的北平城,如今笼罩在灰蒙蒙阴霾里。街道冷清,行人稀少,所有人都知道昨天——1937年7月7日——发生了什么。空气中弥漫着难以言说的紧张气息,压得人胸口发闷。
北平城名胜众多,颐和园湖畔,少女安静坐在长椅上,目光追着湖面上层层涟漪,眼底情绪复杂难言。“日暮温青色,向晚入颐和。人在画中游,画在景中走。”她轻声呢喃,声音细弱如蚊,被身后微风吹散,融入古老园林幽静之中。
“阿姐——”脆生生呼唤划破宁静。少女回头,视线里出现个小脑袋,从远处柱子后探出,水灵灵大眼睛眨巴着,透着纯真傻气。
少女唇角扬起浅笑,起身快步过去,一把搂住软乎乎的小团子,捏捏他脸蛋,假装嗔怪道:“阿言啊,你这小崽子,怎么自己跑来了?没人陪你吗?”语气严厉,动作却温柔。
奶团子眨眨眼,糯声回答:“阿爹让春秀姐姐陪我来的呀。”
“那春秀姐姐呢?”少女又问,眉梢挑起。
奶团子歪头想了想,奶声奶气说:“应该还在后面吧。”
话音刚落,一个身影匆匆赶来,步伐稳健不急促。看到少女后停下,低头恭敬唤:“小姐。”
少女微微颔首,目光沉稳,语气淡然:“春秀,让你查的东西查到了?”
“小姐,查到了。”春秀垂眸应,语气平静。
“说。”
“昨天确实有个与小姐年纪相仿的少年抵达北平,坐的是从上海来的列车。”春秀声音不高,字字清晰。
奶团子轻轻掩嘴打了个哈欠,小嘴微张,露出几分稚嫩的倦态,看起来格外惹人怜爱。少女垂下眼眸,恰好捕捉到这一幕,低声问道:“困了?”她的声音柔软如春风拂面,带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关切。
奶团子点点头,眼睑半合,像是在努力支撑着最后一丝清醒。
“走吧,回府。”少女轻声吩咐,语调虽透着些许疲惫,却依旧从容不迫,如夜色般宁静。
“是,小姐。”
三人沿着石板路缓步前行,夜色如水般流淌,将周遭的一切浸染上一层朦胧的光晕。四周静谧无声,只有脚步轻踏地面的微响点缀其间。就在这个时候,一个行色匆匆的少年突然从前方撞了过来。他的身形踉跄了一下,险些摔倒,慌忙扶住头顶的帽子,连声道歉:“对……对不起!我刚刚没留意看路!”他的声音急促而微颤,显露出内心的紧张与不安。
“没事。”少女淡淡开口,语气平静如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短短的两个字,却让少年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来,目光与少女的视线短暂交汇。那一刻,时间仿佛悄然停滞,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奇异的静谧感,连夜晚的风都暂时屏住了呼吸。
当少女的目光触及少年的脸庞时,她微微一怔,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紧接着,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神色,脱口而出:“林寒?!”声音中夹杂着惊讶与些许莫名的情愫,像是平静湖面被投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层层涟漪。
当少年看见少女的那一刻,也不禁怔住了,怎么会是沈默念?完了,少年在心中暗暗叫苦。
“小……小姐,您认错人了。”少年急忙低下头,声音里带着一丝慌乱与窘迫。
“林寒,你是真瞎还是装着认不出我?!”少女咬牙切齿地说道,声音里透着按捺不住的怒火与一丝难以察觉的委屈。
“小姐,您听我说,您真的认错人了。”少年急忙开口,语气中满是焦急与无奈。
“你若有胆量,不妨将脸抬起来。”少女一字一顿,声音里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冽与锋芒。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把淬了寒霜的利刃,直直刺向对方的心口,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气势,又暗藏一抹难以察觉的期待与不安。
少年只能认命的抬起头,却抨击到那束目光时又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