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宝垂着头,手指捏着校服下摆轻轻发抖。膝盖上的淤青从破洞的裤管边缘渗出来,像团干涸的紫墨水。他盯着走廊尽头晃荡的消防栓,听见自己喉咙里滚出破碎的音节:“……这次是因为数学卷子没签字。”
铁架床的吱呀声从头顶传来。李家政蹲下身,从帆布包里翻出碘伏棉签,动作轻得像在触碰一只受惊吓的麻雀。酒精棉片撕开时发出刺啦声响,弟弟忽然瑟缩着往后躲,撞得铁床栏杆哐当响。
“上周家长会,老班说你数学进步了。”李家政故意把棉签在瓶口转两圈,让碘伏渗得均匀些,“他凭什么打你?”
玻璃窗外飘进槐树叶的影子,在李家宝脸上晃成一片碎金。他盯着哥哥指节上淡褐色的疤——那是去年冬天为了护他被啤酒瓶划的。指尖突然被塞进颗水果糖,橘子味的糖纸在掌心沙沙响,他听见自己带着鼻音的嘟囔:“他说签字是家长的事,考不好是我给全家丢人。”
李家政忽然站起来,从枕头底下摸出皱巴巴的工资条。蓝黑色钢笔字在台灯下洇开:“看看,哥这个月加班费够给你买新自行车了。等你满十六岁,咱就搬出去住。”他指尖蹭过弟弟发顶,触感像团被雨水打湿的棉花,“先把药涂了,明天还要早起背单词呢。”
楼下传来钥匙开门的响动。李家宝猛地攥紧哥哥手腕,瞳孔里映着对方后颈新添的疤痕——那是替自己挨的笤帚疙瘩。李家政反手将人按进怀里,隔着校服布料都能摸到肩胛骨硌人的棱角。他听见自己胸腔里擂鼓般的心跳,混着楼下皮鞋磕在台阶上的声响,突然想起十二岁那年,也是这样把弟弟护在衣柜里,听着外面砸酒瓶的动静,数着怀里小人儿颤抖的呼吸,一下,又一下。
“别怕。”他摸出藏在枕头下的录音笔,红色指示灯在阴影里明明灭灭,“这次,哥录下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