蜂蜜水

李家宝站在落地窗前，看阳光把哥哥后颈的疤痕晒成金色。30岁的李家政穿着电竞队服，正对着电脑调试新皮肤，工装裤膝盖处的补丁被磨得发白——那是20岁的李家宝熬夜缝的，针脚歪歪扭扭像条毛毛虫。

“哥，该喝蜂蜜水了。”少年晃了晃玻璃杯，看电竞椅上的人慢吞吞地转头，忽然想起十年前那个总把“疼”字咽回去的哥哥。此刻李家政的发梢已经混了几根银丝，却在看见他时，眼睛亮得像缀了星星：“小画家今天又想怎么折腾我？”

李家宝举起平板电脑，屏幕上是刚画好的Q版人设：戴着熊猫头套的电竞选手，背后飘着写有“Double Tree”的旗帜。“下个月漫展的联名款，”他蹭到对方身边，看李家政的鼠标在“确认”键上晃来晃去，“外婆的机甲旗袍元素，我全融进去了。”

电脑风扇发出轻微的嗡鸣。李家政忽然握住他没拿画笔的手，指腹摩挲着掌心的茧：“上次体检说你颈椎不好。”这话让李家宝想起今早起床时，这人偷偷在他画架旁摆了个护颈枕，包装上还贴着“别学我熬夜”的便利贴。

“知道啦，啰嗦鬼。”他笑着抽回手，却在转身时看见对方工装裤口袋里露出的润喉糖包装——还是他中学时总藏在书包里的橘子味。十年前那个替他挡酒瓶的哥哥，现在会在直播时突然说“我弟弟不让我喝冰的”，惹得弹幕一片“弟控实锤”。

客厅传来钥匙开门的响动。柳淑华的旧旗袍在衣架上轻轻晃着，李家宝摸出藏在抽屉深处的相册，最新一页贴着李家政30岁生日时的照片：那人戴着他送的动漫项链，手里捧着插着电竞椅模型的蛋糕，旁边的柳淑华举着发光翎子比耶——是用AI修复的“跨代际合照”。

“在看什么？”李家政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发梢沾着他刚才调颜料时蹭的钴蓝色。少年慌忙合上相册，却被对方抽走那张旧照片——十七岁的李家政护着躲在衣柜里的他，后颈的疤痕还没结痂，眼里却已经有了十年后的温柔。

“其实啊，”李家政把照片放回相册，指尖蹭过他耳尖的痣，“啰嗦是因为……”他忽然指向窗外，梧桐树影里，有对姐弟正在追跑，姐姐的荧光发卡和弟弟的奥特曼书包在阳光下闪成光斑，“怕你像风一样跑远了。”

李家宝望着那对姐弟，忽然想起十六岁那年的夏天，哥哥替他挨完打后，明明疼得直吸气，却还笑着说“看见你就不疼了”。此刻阳光穿过画架上的机甲模型，在李家政发梢镀上金边，少年忽然伸手替人摘掉沾着的颜料：“现在换我当风，把你吹到想去的地方。”

电竞椅发出轻微的吱呀声。李家政拽着他坐进怀里，看平板电脑里的机甲旗袍在光影中旋转，忽然想起外婆的樟木箱——里面永远叠着干净的工装裤，还有李家宝每个阶段的涂鸦手稿。“下周去外婆的展位看看吧，”他摸着少年后颈的绒毛，那里已经没有小时候的淡疤，“听说新出了能发光的戏曲NFT。”

窗外的蝉鸣忽然密集起来，像极了十二年前那个夏夜。李家宝靠在哥哥肩头，闻着对方身上混着洗衣液和电子元件的气息，忽然觉得所谓“啰嗦”，不过是拆成碎片的“我爱你”。就像此刻落在画纸上的阳光，看似琐碎，却织成了最温暖的锦缎。

十年前以为会永远疼痛的伤口，如今都成了彼此的勋章。李家宝摸出画笔，在素描本最新一页画下两个背影：一个戴着电竞耳机，一个握着数位板，背后的翅膀由旧疤痕和新颜料共同织成。他听见自己说得很轻，却足够让整个房间听见：“哥，谢谢你没变成沉默的大人。”

李家政没有说话，只是把人往怀里带了带。电脑屏幕上，穆桂英的机甲翎子正在游戏里轻轻颤动，混着李家宝画笔的沙沙声，成了这个夏天最温柔的背景音。原来有些东西从未改变——比如爱，比如啰嗦，比如，你望向我时，眼里永远有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