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雾遥观2

雨水顺着蓝曦臣的下颌滴落，怀中人的重量比他记忆中轻了许多。金光瑶苍白的面容靠在他胸前，呼吸微弱得几乎感受不到。蓝曦臣加快脚步，避尘剑在雨中划出一道淡蓝色的光痕，为他们开辟道路。

"再坚持一会儿，阿瑶。"蓝曦臣低声说，声音淹没在雨声中，"快到云深不知处了。"

魏无羡紧随其后，时不时回头张望："蓝大哥，后面没人追来，但金小宗主刚才的表情有点怪..."

蓝曦臣无暇回应，全部注意力都在金光瑶身上。忽然，他感到一股温热的液体浸透衣袖——是血。金光瑶素白的衣袍下摆已被染红，血水混着雨水滴落在山路上。

"不好！"魏无羡也发现了异状，"他出血太多了，得马上找医师！"

蓝曦臣心跳几乎停滞。他单膝跪地，小心翼翼地将金光瑶放在一块突出的岩石下避雨。掀开被血浸透的衣袍，眼前的景象让他胃部绞痛——金光瑶双腿间不断有鲜血涌出，将身下的雨水染成淡粉色。

"孩子..."金光瑶在昏迷中呢喃，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抓挠腹部，"别...别带走我的孩子..."

蓝曦臣握住那只冰凉的手，将灵力缓缓输入。然而金光瑶体内的灵力紊乱至极，像一团纠缠的丝线，他的灵力刚一进入就被弹开。

"让我试试。"魏无羡蹲下身，指尖凝聚一丝温和的阴力，"他体内灵力太乱了，阳刚之气反而会刺激他。"

就在魏无羡的阴力即将触碰到金光瑶手腕时，金光瑶腹中突然迸发出一道耀眼的金光。那光芒如同实质，形成一个保护罩将魏无羡的阴力隔绝在外。

"这是..."魏无羡惊讶地缩回手，"胎儿在自我保护？"

蓝曦臣怔住了。他再次尝试输送灵力，这次没有直接进入金光瑶体内，而是环绕在两人周围。奇迹般地，那道金光开始与他的灵力共鸣，渐渐融合成一种奇特的淡金色光晕，将三人笼罩其中。

金光瑶的眉头稍稍舒展，出血也减缓了些。魏无羡瞪大眼睛："蓝大哥，你和孩子的灵力...竟然能共鸣？"

蓝曦臣心中震撼不已。修真界自古有传说，唯有命定道侣才能孕育出能调和双方灵力的子嗣。这种案例千年难遇，连他都只在家藏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先回云深不知处。"蓝曦臣抱起金光瑶，那淡金光晕始终环绕着他们，"阿瑶撑不了多久。"

三人加快速度，终于在半个时辰后抵达云深不知处山门。得到消息的蓝忘机已带着医师等候多时，看到兄长怀中血人般的金光瑶，向来面无表情的脸上也浮现一丝惊诧。

"静室已准备好。"蓝忘机简短地说，引领众人前往。

静室内，数名蓝氏医修早已严阵以待。蓝曦臣小心翼翼地将金光瑶放在榻上，却不肯松手："我来助他调理灵力。"

为首的医修检查后脸色凝重："情况危急，胎儿已受震荡，随时可能早产。而且..."他压低声音，"敛芳尊体内有两股相冲的灵力在撕扯，寻常人早该经脉尽断而亡，他能撑到现在已是奇迹。"

蓝曦臣心中一痛。那两股灵力，一股是金光瑶原本的金氏功法，另一股恐怕是在观音庙中强行修炼的邪术反噬。他早该想到，金光瑶的身体状况比他表现出来的要糟糕得多。

"请诸位全力施救。"蓝曦臣声音沙哑，"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医修们交换了个眼神，开始忙碌起来。热水、药材、银针一一备齐，静室内很快弥漫着苦涩的药香。蓝曦臣坐在床头，一只手始终与金光瑶十指相扣，源源不断地输送着灵力。那奇特的淡金光晕始终笼罩着两人，让医修们啧啧称奇。

"泽芜君，"一位年长的医修犹豫道，"胎儿似乎在主动调和父母灵力，这种现象老朽行医数十载从未见过。若能稳住情况，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蓝曦臣凝视着金光瑶毫无血色的脸，轻声道："我只要他们平安。"

治疗持续了整整一夜。黎明时分，金光瑶的出血终于止住，脉象也趋于平稳。医修们长舒一口气，宣布最危险的时刻已经过去，但需绝对静养，再受刺激恐有性命之虞。

待众人退下，蓝曦臣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他轻轻抚摸着金光瑶微微隆起的腹部，感受着那里微弱但坚韧的生命力。

"你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是不是？"他低声问昏迷中的人，"所以才选择离开..."

金光瑶自然无法回答，但一滴泪水从他紧闭的眼角滑落，没入鬓发。

魏无羡和蓝忘机在门外守了一夜，见医修出来连忙询问情况。

"暂时无碍了。"医修摇摇头，"但有一事奇怪...我们在敛芳尊体内发现了'锁灵丹'的痕迹，这种丹药能暂时稳定灵力，但会折损寿元..."

蓝忘机眉头紧锁："他为何要服用这个？"

"恐怕是为了压制体内灵力相冲的痛苦。"魏无羡若有所思，"蓝湛，你还记得我们在观音庙找到的那本秘术吗？金光瑶强行修炼了与金氏功法相克的禁术，反噬一定很可怕。"

"即便如此，他也不该..."蓝忘机话说到一半停住了，因为他看见兄长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如纸。

"锁灵丹？"蓝曦臣声音颤抖，"他一直在服用这个？"

魏无羡点点头："医修是这么说的。蓝大哥，你不知道？"

蓝曦臣摇头，眼中满是自责："他藏得太好了...我竟一点都没察觉..."

就在这时，一名蓝氏弟子匆匆跑来："宗主，山门外有人送来这个，说是给敛芳尊的。"他递上一个精致的玉盒。

蓝曦臣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金灿灿的丹药，散发着淡淡的莲花香。

"金氏的'九转保胎丹'？"魏无羡惊讶道，"这可是金麟台的秘宝，谁送来的？"

弟子摇头："来人放下盒子就走了，只说...说是替金宗主送的。"

众人面面相觑。金凌明明愤然离去，为何又暗中相助？

蓝曦臣若有所思："阿凌那孩子...终究还是念及血脉亲情。"

他将丹药交给医修检验，确认无毒后小心地喂金光瑶服下。丹药效果立竿见影，金光瑶的呼吸变得平稳，脸上也恢复了一丝血色。

三日后，金光瑶终于从昏迷中苏醒。他睁开眼，看到的是静室熟悉的穹顶和守在床边、已经睡着的蓝曦臣。泽芜君向来一丝不苟的发髻有些散乱，眼下挂着浓重的青黑，显然多日未好好休息。

金光瑶想抬手触碰那张疲惫的脸，却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腹部的隐痛提醒着他孩子的状况，一阵恐惧突然攫住心脏——孩子还在吗？

似乎是感应到他的不安，腹中的小家伙轻轻踢了一脚，像是在报平安。金光瑶长舒一口气，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腕上系着一根淡蓝色的灵力丝线，另一端连在蓝曦臣腕间。

这是...道侣结？

修真界中，唯有正式结为道侣的双方才会用灵力丝线相连，象征着生死与共。金光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蓝曦臣竟然...

"你醒了？"蓝曦臣被他的动静惊醒，立刻坐直身体，"感觉如何？还疼吗？"

金光瑶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孩子..."

"没事，我们的孩子很坚强。"蓝曦臣轻轻抚摸他的腹部，"倒是你，差点吓死我。"

金光瑶的目光落在手腕的灵力丝线上，眼中满是困惑。蓝曦臣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耳根微微泛红："这个...我自作主张了。医修说你的灵力太乱，需要有人长期调和。而孩子的灵力恰好能接纳我的..."

"二哥不必解释。"金光瑶虚弱地打断他，"我明白这只是权宜之计..."

"不是权宜之计。"蓝曦臣突然握住他的手，"阿瑶，我是认真的。那日在观音庙，我已经当着百家的面选择了你。这道侣结，是我心甘情愿系的。"

金光瑶怔住了，眼中泛起水光："为什么...我这样的人...值得吗..."

"值得。"蓝曦臣俯身在他额前落下一吻，"从今往后，无论风雨，我们一起面对。"

金光瑶闭上眼，泪水顺着脸颊滚落。他曾是万人之上的敛芳尊，也曾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却从未像此刻这般，感到自己真正被珍视、被需要。

"对了，"蓝曦臣想起什么，"阿凌送来了九转保胎丹，多亏了它，你和孩子才能平安。"

金光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复杂："阿凌他..."

"那孩子心里明白是非。"蓝曦臣柔声道，"给他些时间。"

正说话间，门外传来一阵骚动，接着是蓝忘机的声音："兄长，百家代表聚集在山门外，要求...要求交出金光瑶。"

金光瑶的身体瞬间紧绷，本能地护住腹部。蓝曦臣安抚地拍拍他的手："别怕，我去处理。"

"二哥..."金光瑶抓住他的衣袖，"若事不可为..."

"没有不可为。"蓝曦臣语气坚定，"你记住，从今往后，你不是一个人了。"

说完，他整理衣冠，大步走向山门。金光瑶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既温暖又忐忑。他知道，蓝曦臣这一去，将正式与百家为敌。为了一个满手血腥的他，值得吗？

腹中的孩子又踢了一脚，像是在回应他的疑虑。金光瑶轻抚肚皮，喃喃自语："你阿爹是个傻子...但我们...很幸运，是不是？"

山门外，蓝曦臣面对气势汹汹的百家代表，神色平静如水。为首的正是金氏长老，他厉声质问："泽芜君当真要为了一个金光瑶与百家为敌？"

蓝曦臣环视众人，缓缓开口："金光瑶如今是我蓝曦臣的道侣，腹中是我蓝氏血脉。谁要动他，便是与我蓝氏不死不休。"

这句话如同惊雷，在场所有人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蓝忘机和魏无羡站在蓝曦臣身后，无声地表明立场。

金氏长老怒极反笑："好好好！好一个泽芜君！竟与弑父杀兄之徒结为道侣！蓝氏百年清誉，今日毁于一旦！"

"蓝氏清誉，不劳外人挂心。"蓝曦臣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至于阿瑶的罪孽，我自会与他一同承担。但有一点请诸位牢记——"

他目光如电，扫过每一个人："从今日起，谁若敢伤害金光瑶和我未出世的孩子，便是与我不死不休。"

这番宣言震慑了所有人。泽芜君向来温润如玉，何曾有过如此锋芒毕露的时刻？一时间，竟无人敢上前一步。

就在僵持之际，一个清朗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若我说，金光瑶罪不至死呢？"

众人回头，只见聂怀桑摇着折扇缓步走来，脸上是惯常的人畜无害的笑容。但那双眼睛，却锐利得令人心惊。

"聂宗主此话何意？"金氏长老皱眉。

聂怀桑合起折扇，轻敲掌心："意思是...关于敛芳尊的罪行，或许该重新审视了。"

他看向蓝曦臣，意味深长地一笑："泽芜君，不请我进去喝杯茶吗？关于三哥的事...我想我们该好好谈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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