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雾遥观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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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室内茶香袅袅，聂怀桑捧着茶盏，目光却透过窗棂望向远处层叠的山峦。蓝曦臣坐在他对面，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沿，等待这位突然转变态度的聂宗主开口。

"泽芜君可知，我大哥死后，魂魄不全？"聂怀桑突然问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蓝曦臣手指一顿："略有耳闻。"

聂怀桑从袖中取出一块暗红色的碎玉，放在茶几上："这是大哥的命玉，本该在他身死时碎裂，却只裂了一半。"他抬起眼，眼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三哥那一剑，没能彻底杀死他。"

蓝曦臣心头一震："你是说...明玦兄的魂魄还在？"

"在，也不在。"聂怀桑苦笑，"七魄已散，三魂却被禁锢在某处。这些年我一直在寻找解救之法，直到..."他的目光移向静室深处，那里躺着昏迷的金光瑶，"直到发现三哥腹中的孩子。"

茶盏从蓝曦臣手中滑落，在软垫上滚了一圈，茶水浸透了锦缎。

"那孩子..."蓝曦臣声音发紧，"与明玦兄有何关联？"

聂怀桑展开折扇，遮住半张脸："泽芜君可听说过'阴阳调和体'？古籍记载，唯有父母双方灵力截然相反却又完美契合，才能孕育出这种体质的孩子。这种孩子出生时自带天地灵气，能..."他顿了顿，"能招魂引魄。"

蓝曦臣猛地站起，衣袖带翻了茶几："你打算用我的孩子复活明玦兄？"

"非也非也。"聂怀桑摇头，"我只是想借孩子出生时的那股灵气，找到大哥被禁锢的魂魄。"他从怀中取出一卷竹简，"作为交换，我可以证明三哥的部分罪行实为他人嫁祸。"

蓝曦臣将信将疑地展开竹简，上面详细记载了几桩原本算在金光瑶头上的命案，实则是金氏旁支为夺权所为。虽然无法洗清金光瑶所有罪孽，但至少能减轻几分。

"为何现在才拿出来？"蓝曦臣质问。

聂怀桑合起折扇，轻敲掌心："时机未到。若非三哥命在旦夕，我本打算等孩子出生后再现身。"

静室深处突然传来一声闷响，接着是器物落地的碎裂声。蓝曦臣脸色大变，箭步冲向内室，聂怀桑紧随其后。

眼前的景象让两人同时僵住——金光瑶半跪在地上，双手抱头，全身被一股黑红交错的灵力缠绕。周围的家具东倒西歪，像是经历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睛，原本清澈的眸子此刻布满血丝，充斥着陌生的暴戾。

"阿瑶？"蓝曦臣试探性地唤道。

金光瑶猛地抬头，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挥手便是一道凌厉的灵力袭来。蓝曦臣侧身避开，那道灵力在墙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裂痕。

"走火入魔？"聂怀桑迅速退到安全距离。

蓝曦臣摇头："是体内灵力相冲导致的经脉逆转。"他尝试靠近，"阿瑶，是我，蓝曦臣..."

金光瑶充耳不闻，双手结印，金氏独门的攻击术法已然成型。千钧一发之际，蓝曦臣不退反进，一把扣住他的手腕，将人拉入怀中。

"醒醒，阿瑶。"蓝曦臣在他耳边低语，同时将温和的灵力通过两人相连的灵力丝线输送过去，"为了孩子，控制住自己。"

奇迹般地，金光瑶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缠绕周身的狂暴灵力也慢慢平息。他像突然被抽走所有力气般瘫软在蓝曦臣怀中，颤抖的手指抓住对方的衣襟："二...哥...我又..."

"没事了。"蓝曦臣轻抚他的后背，感受到掌下单薄身躯的剧烈颤抖，"不是你的错。"

金光瑶将脸埋在蓝曦臣肩头，声音闷闷的："我控制不了...那些灵力在撕扯我的经脉...有时候眼前一黑，再清醒时就已经..."

"我知道。"蓝曦臣打断他的自责，小心地将他扶回床上，"医修说了，这是功法相冲的后遗症。"

聂怀桑远远地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清了清嗓子："三哥，好久不见。"

金光瑶这才注意到聂怀桑的存在，身体瞬间紧绷："怀桑？你怎会..."

"来帮你。"聂怀桑晃了晃手中的竹简，"顺便谈笔交易。"

金光瑶警惕地看着他："什么交易？"

聂怀桑刚要开口，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蓝忘机推门而入，面色凝重："兄长，金凌闯山，说要见...金光瑶。"

众人愕然。金光瑶下意识护住腹部，脸色更加苍白："阿凌他..."

"我拦不住。"蓝忘机补充道，"他说若不见人，就烧了蓝氏的藏书阁。"

蓝曦臣叹了口气："让他进来吧。"

片刻后，金凌大步走入静室，岁华剑悬在腰间，俊秀的脸上满是倔强。看到靠在床头的金光瑶，他脚步微顿，眼中闪过一丝难以辨认的情绪。

"金宗主好大的威风。"聂怀桑笑眯眯地摇着扇子，"擅闯他人家门，可是要赔罪的。"

金凌冷哼一声，径直走到金光瑶床前，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九转保胎丹只能暂时稳住情况，这个...是金氏祖传的'安魂散'，能缓解灵力反噬。"

金光瑶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阿凌，你..."

"别误会！"金凌别过脸，耳根微红，"我只是...只是不想你死得太便宜。父母的仇，我要亲手报。"

金光瑶苦笑一声，接过瓷瓶："多谢。"

就在他手指触碰到瓷瓶的瞬间，异变陡生。金光瑶全身剧烈抽搐起来，双眼再次被血色充斥。他一把掐住金凌的脖子，力道大得惊人。

"三哥！"

"阿瑶！"

"金光瑶！"

几声惊呼同时响起。蓝曦臣一个箭步上前，握住金光瑶的手腕："松手，阿瑶！这是阿凌！"

金光瑶恍若未闻，手指越收越紧。金凌脸色发紫，徒劳地掰着那只铁钳般的手。危急关头，蓝曦臣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震惊的举动——他俯身吻住了金光瑶。

这个吻又急又重，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金光瑶的身体先是一僵，随后慢慢软化。当他终于松开钳制金凌的手时，蓝曦臣也退开，唇上带着一丝血迹——金光瑶咬破了他的嘴唇。

"抱...歉..."金光瑶的声音支离破碎，眼中的血色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恐惧，"我又失控了..."

金凌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气，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聂怀桑若有所思地摇着扇子，而蓝忘机则默默挡在了魏无羡面前，仿佛怕他也被波及。

"没事了。"蓝曦臣轻抚金光瑶的后背，转头对金凌道，"你现在明白为何我不能将他交出去了吧？这种状态下，交给百家只有死路一条。"

金凌揉着脖子，眼神复杂："他...经常这样？"

"越来越频繁。"蓝曦臣疲惫地承认，"医修说这是胎儿在成长，需要更多灵力，导致阿瑶体内本就相冲的灵力更加紊乱。"

聂怀桑突然插话："金小宗主，你带来的安魂散或许能缓解症状。不如让泽芜君试试？"

金凌犹豫片刻，将瓷瓶递给蓝曦臣："每次只服一粒，多则有害。"

蓝曦臣倒出一粒碧绿的药丸，喂到金光瑶嘴边。金光瑶迟疑地看着金凌："为什么帮我？"

金凌别过脸，声音僵硬："我说了，不是帮你。"

服下药丸后，金光瑶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呼吸也平稳下来。他靠在蓝曦臣肩上，轻声道："阿凌，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未想过要害你父母...那晚的阴谋，我也是棋子之一..."

"够了！"金凌厉声打断，"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他转身欲走，却在门口停下，"那个药...用完了再找我。"

待金凌离去，静室内陷入尴尬的沉默。聂怀桑清了清嗓子："看来金小宗主对三哥感情复杂啊。"

金光瑶苦笑："他恨我是应该的。"

"不说这个了。"蓝曦臣转移话题，"怀桑，你刚才说的交易，具体是什么？"

聂怀桑正色道："简单。我帮三哥洗刷部分罪名，并在百家面前为他说话。作为交换，孩子出生时，我需要借那股天地灵气寻找大哥的魂魄。"

金光瑶敏锐地抓住关键："只是寻找？不是复活？"

"复活谈何容易。"聂怀桑苦笑，"我只想让大哥魂魄归位，入土为安。"

蓝曦臣与金光瑶交换了一个眼神，微微点头。金光瑶沉吟片刻："好，我答应你。但有一个条件——无论结果如何，不得伤害我的孩子。"

"自然。"聂怀桑展开扇子，遮住半张脸，"那么三哥好好休息，我去准备为你在百家面前斡旋的事宜。"

待聂怀桑也离开后，静室内只剩下蓝曦臣和金光瑶。夕阳透过窗棂，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二哥不该为我与百家为敌。"金光瑶低声道，"更不该...当众宣布我是你的道侣。"

蓝曦臣握住他的手："后悔了？"

"我是怕你后悔。"金光瑶抬头，眼中是罕见的脆弱，"我这样的人...配不上二哥的真心。"

"配不配得上，我说了算。"蓝曦臣轻轻抚摸他的腹部，"况且，我们已经有这个孩子了，不是吗？"

腹中的小家伙适时地踢了一脚，仿佛在附和父亲的话。金光瑶忍不住微笑，随即又被一阵剧痛扭曲了表情。

"又疼了？"蓝曦臣紧张地问。

金光瑶摇头，冷汗却顺着额角滑落："不是疼...是孩子在吸收灵力...太剧烈了..."

蓝曦臣连忙将灵力通过道侣结输送过去，却惊讶地发现金光瑶体内出现了一股新的灵力流——纯净、温和，却又强大得不可思议。这股灵力正在调和金光瑶体内相冲的两股力量，暂时缓解了痛苦。

"这是..."

"孩子的灵力。"金光瑶喘着气说，"每次我快撑不住时，他都会这样帮我..."

蓝曦臣心中震撼。还未出世就能自主调和父母灵力，这孩子将来的成就恐怕不可限量。

夜幕降临，蓝曦臣在家族会议上面对众长老的质疑。以蓝启仁为首的老一辈坚决反对庇护金光瑶，认为这会毁了蓝氏百年清誉。

"曦臣，你糊涂啊！"蓝启仁痛心疾首，"那金光瑶是什么人？弑父杀兄，残害忠良！你竟为了他与百家为敌？"

蓝曦臣跪坐在席上，背脊挺得笔直："叔父，阿瑶的罪行确有可议之处。聂宗主已找到证据，证明部分命案非他所为。"

"那又如何？"一位长老拍案而起，"他手上沾的血还少吗？"

"不少。"蓝曦臣坦然承认，"但他腹中的孩子是无辜的。那孩子流着蓝氏的血，诸位忍心看他尚未出世就随母亲赴死吗？"

提到孩子，长老们沉默了。修真界最重血脉传承，何况蓝曦臣至今未有婚配，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子嗣。

蓝启仁长叹一声："即便如此，你也不该当众宣布与他的道侣关系！这让蓝氏颜面何存？"

"叔父。"蓝曦臣突然重重叩首，"曦臣不孝，愿辞去家主之位，只求护佑阿瑶与孩子周全。"

满堂哗然。蓝启仁气得胡子发抖："你...你为了一个金光瑶，连家族都不要了？"

"非是不要家族。"蓝曦臣抬头，眼中是从未有过的坚决，"而是不能背弃所爱之人。若蓝氏不能容他，曦臣愿带他远走他乡。"

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连最顽固的长老都为之动容。蓝启仁颓然坐倒，仿佛一瞬间老了十岁："罢了...罢了...你既执意如此，老夫也无话可说。只是百家压力..."

"曦臣一力承担。"

会议不欢而散。蓝曦臣回到静室时，金光瑶已经睡了，眉头却还紧锁着，显然睡得并不安稳。蓝曦臣轻手轻脚地上床，将人小心地搂入怀中。

"唔...二哥？"金光瑶迷迷糊糊地醒来，"会议...如何？"

"解决了。"蓝曦臣轻描淡写地带过，不想让他担心，"睡吧，我守着你。"

金光瑶往他怀里靠了靠，突然说："我梦见孩子了...是个男孩，眼睛像你..."

蓝曦臣心头一暖："那一定很好看。"

"嗯..."金光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给他取了名字...叫...蓝..."

话未说完，他又沉沉睡去。蓝曦臣凝视着他疲惫却安宁的睡颜，心中满是柔软。无论前路多少艰难，他都不会再放开这个人的手了。

窗外，一轮明月高悬，静静地见证着这段不容于世的感情。而在云深不知处的某个角落，聂怀桑站在月光下，手中把玩着那块残缺的命玉，眼中闪烁着莫测的光芒。

"快了，大哥..."他轻声自语，"再等等...我们很快就能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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