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劫

金光瑶的指尖深深抠入青石板缝隙，指甲劈裂渗出鲜血也浑然不觉。腹中翻江倒海的剧痛让他眼前发黑，耳边嗡嗡作响，只能通过掌心传来的温度确认蓝曦臣还在身边。

"再用力些！"年迈的医修声音发颤，"看见孩子的头了！"

又一波宫缩袭来，金光瑶仰头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哀鸣。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灵脉正在一根根断裂——金氏功法与蓝氏心法在孩子灵力的催动下如同两股狂暴的洪流，在他体内厮杀冲撞。

魏无羡的笛声突然拔高一个调子，陈情散发出的黑色怨气在空中结成蛛网状，挡住又一波袭来的锁链。温宁青铜色的身躯上已布满裂纹，却仍死死守住东南角缺口。蓝忘机的避尘剑划出湛蓝弧光，将三名偷袭者同时击退。

"思追！巽位！"蓝忘机厉喝。

蓝思追闻声而动，琴弦扫过之处，三个戴着锁链纹面具的修士应声倒地。他喘着粗气回头望去，只见金光瑶身下的血泊正在不断扩大，而蓝曦臣原本洁白如雪的前襟早已被染成刺目的猩红。

"砰——"

那尊坠落的观音像突然炸开，木屑纷飞中，一个足有常人两倍高的虚影逐渐凝实。残破的战甲，贯穿胸口的霸下残刃，还有那双不怒自威的虎目——聂明玦的残魂凌空而立，周身缠绕着血色的煞气。

"大...哥？"金光瑶涣散的瞳孔微微收缩，恍惚间仿佛回到少年时，第一次在清河见到那位威风凛凛的赤锋尊。

聂明玦的残魂没有回应，而是径直扑向"聂怀桑"。两道身影碰撞的瞬间，气浪掀翻了方圆十丈内的所有人。魏无羡在空中翻了个跟头，落地时发现陈情的笛身上竟结了一层薄霜。

"那不是普通的残魂..."魏无羡心头巨震，"聂明玦的魂魄被强行灌注了阴铁之力！"

真正的聂怀桑突然从自己身体里发出尖叫："大哥救我！他在我身体里十年了！自从...自从你死后..."声音很快又被另一个阴冷的声线覆盖："闭嘴！废物！"

聂明玦的残魂闻言一震，眼中血色更浓。他单手掐诀，霸下残刃突然发出刺目红光："诸位听着！此獠乃上古邪修锁魂君，借我弟身躯潜伏多年！"

金凌的岁华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他想起父亲信中那句"锁魂现，天下乱"，又想起木匣暗层里那块阴气森森的铁片，突然明白了什么。

只见金光瑶的身体突然弓起，一道金黑交织的光柱从他腹部冲天而起。光柱中，一个浑身沾满血污的婴儿缓缓降生，脐带还连着母体就发出了第一声啼哭。

那哭声仿佛带着某种古老的韵律，离得最近的姚宗主突然捂住心口跪地："我的...我的灵脉..."他经脉中淤积多年的浊气竟化作黑烟从七窍中飘出。

蓝曦臣颤抖着接过婴儿，只见孩子额间一道金纹若隐若现，小小的手掌心里天然生着阴阳双鱼图案。更奇异的是，那些原本围攻他们的锁链纹修士，此刻全都痛苦地蜷缩起来，仿佛被什么无形之力压制着。

"阴阳调和体..."聂怀桑——或者说锁魂君——的眼中迸发出贪婪的光芒，"终于成了！"

他突然撕开自己的前襟，露出心口处一个诡异的黑洞。无数锁链从洞中激射而出，直取婴儿。聂明玦残魂怒吼一声扑上前阻拦，却被三条锁链当胸穿过。

"大哥！"金光瑶不知哪来的力气，竟撑着坐了起来。鲜血从他嘴角汩汩涌出，染红了胸前衣襟。

锁魂君狞笑着："别急，等取了阴阳之子，就用你们夫妻的魂魄补全阵法！"

金光瑶的目光掠过战场——魏无羡的笛声已现疲态，温宁身上裂纹越来越多，蓝忘机的剑势也不复最初凌厉。而远处，还有更多锁链纹修士如潮水般涌来。

"二哥..."他突然抓住蓝曦臣的手腕，"带阿愿走..."

蓝曦臣瞳孔骤缩："不可能！"

金光瑶却已转向金凌："阿凌..."他气若游丝，却字字清晰，"这孩子...也有金氏血脉..."

金凌如遭雷击。他看向那个浑身血污的小婴儿，突然明白了金光瑶的用意。岁华剑嗡鸣着回到他手中，剑尖直指锁魂君："你休想！"

锁魂君冷笑："区区小辈..."话音未落，金凌的剑锋已至眼前。这一剑快得不可思议，带着金陵台世代相传的"金星雪浪"绝技，竟将两条锁链齐齐斩断。

"好剑法！"魏无羡趁机吹响陈情，十二具凶尸破土而出，"可惜没带随便，不然..."

"用这个！"蓝忘机突然抛来一把通体银白的长剑。

魏无羡接剑一怔："朔月？"

蓝曦臣的声音从后方传来："暂借魏公子一用。"他仍跪在金光瑶身旁，一手抱着婴儿，另一手却将朔月剑掷了出来。

锁魂君见状大笑："泽芜君连本命剑都不要了？"

"谁说的？"蓝曦臣突然抬头，眼中精光暴射。只见他并指为剑，一道比朔月更凌厉的剑气从指尖迸发，瞬间贯穿三名敌修。

魏无羡恍然大悟："人剑合一！蓝大哥你..."

"阿瑶教的。"蓝曦臣简短答道，手上剑诀不停。原来这两个月来，金光瑶虽行动不便，却一直在指导他修炼金氏秘传的"无剑"心法。

锁魂君终于被激怒了。他猛地将全部锁链收回，在掌心凝成一柄漆黑长矛："既然你们找死..."

长矛破空而来的瞬间，婴儿蓝愿突然放声大哭。一道纯净的金光从他体内迸发，化作屏障挡在众人面前。锁魂君的长矛刺入金光，竟如冰雪遇火般开始消融。

"不可能！"锁魂君惊恐地看着自己的武器一点点消失，"这力量是..."

聂明玦的残魂趁机挣脱锁链，一把扣住锁魂君的天灵盖："你的死期到了！"霸下残刃红光暴涨，顺着他的手臂刺入锁魂君眉心。

凄厉的惨叫响彻云霄。聂怀桑的身体剧烈抽搐着，大股黑气从七窍中涌出，又在金光中灰飞烟灭。当最后一丝黑气散尽，真正的聂怀桑瘫软在地，胸前赫然是一个正在愈合的黑洞。

"大哥..."他虚弱地伸出手。

聂明玦的残魂已变得透明。他看向被蓝曦臣紧紧抱着的金光瑶，嘴角微微上扬："三弟...保重..."又对聂怀桑叹道："好好...赎罪..."

残魂彻底消散的刹那，金光瑶突然喷出一口鲜血，仰面倒下。

"阿瑶！"蓝曦臣慌忙探他脉搏，却摸不到任何跳动。怀中的婴儿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挣扎着伸出小手，按在金光瑶心口。

金光瑶的身体突然被一层柔和的金光笼罩。所有人都屏住呼吸，看着那道贯穿胸口的致命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当金光瑶的睫毛微微颤动时，蓝曦臣的泪水终于决堤。

"欢...欢迎回来..."他哽咽着说，将妻儿一起搂入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