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间铃刚歇，徐萌尔拽着我的手腕就往外冲。九月的阳光穿过玻璃斜切在她栗色马尾上，随着她转身的动作在肩头跳跃。"槿儿快看！"她突然从廊柱后闪出，沁着冰雾的薄荷水"啪"地贴上我脸颊，凉意顺着毛细血管往耳后窜。青柠薯片包装袋在她臂弯里沙沙作响，混合着教室里飘来的粉笔灰味道。
刚坐回座位，铁质课桌的凉意还未透过校服衬衫，张心怡浅粉的美甲就叩在了我摊开的练习册上。她新烫的卷发垂落时带着定型喷雾的柑橘味："书法班考试...是为了卢言吧？"我抬头正撞见她眼底浮动的试探，未及开口，徐萌尔已旋风般插进我们之间，像只炸毛的橘猫竖起尾巴："北极星轨道偏移可不归我们管——您这航天局是不是该自己发射探测器？"
张心怡珊瑚色的唇釉微微发颤，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徐萌尔转身时，马尾辫在夕照里甩出个耀眼的弧："有些人自己追不到极光，倒怪星星不该发光？"她指尖戳着那瓶凝结水珠的薄荷水，玻璃瓶在课桌上划出半圈湿漉漉的月牙。
刺耳的铃声碾过教室喧嚣的刹那，徐萌尔指尖弹来的纸团正巧落在我摊开的三角函数课本上。展开的便签纸还带着她护手霜的蜜桃香，圆滚滚的字迹在第七道例题旁探头探脑："给北极星发过消息没？"我笔尖悬在"√3"的根号上颤抖，洇开的墨迹最终蜷缩成"没有"。
前桌传来倒抽气声，徐萌尔半个身子都快扭成麻花，浅棕瞳仁里炸开小烟花："你不是喜欢他嘛？怎么忍住不给他发消息的..."她突然噤声——讲台上老严的粉笔头在黑板槽顿了半寸，镜片闪过寒光的刹那，我手肘已经碰翻了她立着的铅笔盒。
"徐萌尔！"粉笔灰簌簌落在她发顶，"说说这题答案。"她课桌随着起身动作发出呻吟，我慌忙在草稿纸上写下√7，指尖推过去的瞬间瞥见老严镜片上扭曲变形的数字。
"根号七。"她尾音扬得比抛物线还漂亮，落地时正撞上老严洞若观火的目光。我缩在竖起的课本后，听见她坐下时校服裤摩擦出的轻响，像只偷到松果的松鼠在窃笑。
徐萌尔掌心贴着校徽的位置，指尖在蓝白条纹布料上敲出鼓点："万槿同志这警报系统该返厂检修了！"她刻意压低的嗓音裹着被太阳晒过的倦意，惊起我笔袋里散落的荧光贴纸。我低头将橡皮擦滚过草稿纸上歪扭的√7，碳粉在阳光里浮成细碎星河："第三节肋骨都快给你戳断了——"话音未落，讲台突然传来教鞭叩击金属讲台的颤音，粉笔灰簌簌落在我们交叠的影子上。
她鼻腔里挤出的气音像只炸毛的布偶猫，转瞬又被眼底流转的光亮冲散："死罪可免..."我早已摸出藏在文具盒夹层的薄荷糖，玻璃纸折射的光斑在她虎牙上跳华尔兹。当那抹沁凉的翠绿滑进她掌心时，窗外梧桐叶恰巧将蝉鸣裁成两半，一半盛着少女狡黠的"懂事"目光，一半浸在数学公式里微微发酵的夏末余温里。
食堂的空气里充满油焖茄子的香气，徐萌尔正与炸鸡腿展开殊死搏斗，酱汁从她嘴角逃逸的瞬间突然瞳孔地震。半块酥皮在空中划出抛物线，番茄酱在餐盘溅出星云图案——顺着她凝固的视线望去，卢言正坐在窗边光斑里，两个女生投影在他餐桌上的轮廓像纠缠的藤蔓。
当薄荷水玻璃瓶折射出七彩光晕时，季林吞咽口水的喉结滚动声清晰可辨。玻璃瓶与铁质餐桌碰撞的轻响里，卢言忽然抬头。阳光恰巧穿过食堂顶棚的菱形天窗，在他睫毛上碎成七色光谱，我慌忙转回头的刹那，徐萌尔已经捏着餐巾纸憋笑到发抖："北极星云果然需要伴星系呢～"她突然捧起我的脸，指尖沾着的炸鸡脆屑落在我鼻尖，"不过我们槿儿可是星云核！"
我塞过去的鸡腿堵不住她跳跃的虎牙："刚对视时我睫毛都在共振报警..."
“该共振成警报的是她们香水瓶！"她突然压低声音凑近，塑料椅随着动作发出暧昧的吱呀，"要我就带着银河舰队空降隔壁——"她指尖蘸着可乐在桌面画战略图，气泡水渍慢慢吞没了卢言留在我们这桌的影子。
"要冲锋就该抢占高地！"徐萌尔挥舞着啃光的鸡骨当令箭，油星子在夕阳里划出流星轨迹。我们踏着梧桐碎影往洗碗区走时，她突然拽住我手腕："看见又怎样？她们涂的斩男色唇膏还没你啃西瓜染的汁水红呢！"
我低头盯着运动鞋上跳跃的光斑："可她们像橱窗里的陶瓷娃娃..."
"你才是会呼吸的琉璃盏！"她突然扯开我束发的皮筋，丸子头散成流泉的瞬间，惊起廊檐下打盹的白鸽，"冷白皮是初雪，睫毛是垂露的兰草，唇色是晨雾里第一朵山茶——这可是初中时三班文艺委员写在给你的情诗里的！"
晚风卷着她的声音扑进我领口，我慌忙按住乱飞的发丝："那是人家诗集里的句子..."
"但每片花瓣都落在你走过的路上啊！"她变魔术般摸出块小圆镜，镜中映着我们交叠的身影，身后公告栏泛黄的通知正在暮色里轻轻摇晃，像极了当年塞不进课桌的浅蓝色信笺边角。
第二节晚自习，走廊的顶灯洇成蜜色光晕，我攥着衣角数过第七块地砖时，薄荷香突然缠上发梢。虚掩的门缝漏出少年清冽的声线："作业齐了。"刘老师批改作业的红笔在玻璃板上敲出轻响："辛苦小言。"
我叩门声惊动了窗台栖息的夜蛾，扑棱棱的影子投在卢言挽起的袖口。他侧身时带起的风掀起我手中值日表，纸张沙沙声里，刘老师镜链晃动的弧度突然凝住："正巧让卢言教你排班表。"
回教室的廊灯在暮色中晕成琥珀色光斑，卢言校服衣角扫过廊柱时带起薄荷味的涟漪。他突然驻足摊开掌心，修长指节在月光里凝成白玉雕件："本子。"我慌忙递去的动作惊醒了夹页里沉睡的薄荷书签，炸毛兔兔笔的粉色绒毛正巧蹭过他腕间青脉。
他执笔时袖口滑落半寸，露出的皮肤在作业纸反光里像新雪。钢笔画出的表格突然长出枝桠——当他俯身时，薄荷香突然压弯了走廊里漂浮的尘埃："36人分五组。"我盯着他笔尖游走的弧度，没注意自己的呼吸正与窗外梧桐叶沙沙同频。
"像..."他突然缩短的距离让声波产生红移，温热的词汇落在我颤抖的睫毛上，"偷啃月亮的垂耳兔。"值日表随着我后撤的动作飘落，被他鞋尖轻巧截住的瞬间，晚风正巧掀起窗帘，露出天幕初现的北极星。
逃到转角时回头，看见他正用我的笔尖轻点下唇，炸毛兔耳朵在月光里一颤一颤。更漏般的心跳声中，突然惊觉值日表背面被他笔迹压出一串神秘数字——像是星图坐标，又像未解的函数方程。
回到教室，我数着心跳把课本翻得哗啦作响。那支粉色炸毛兔笔仿佛还在余光里蹦跳——此刻它应该正被卢言握在指间，笔帽木槿花吊坠或许正随着他批改作业的动作轻晃，在值日表上敲出细碎的星芒。
徐萌尔回来时携着走廊的穿堂风，她指尖戳在我后颈："交完单子还魂不守舍的？"我慌忙收回瞥向学生会办公室的目光，那里紧闭的磨砂玻璃正吞吃着最后一丝灯光。
"北极星的运行轨道可不经过学生会办公室哦～"她突然把冰镇柠檬茶贴在我耳后，水珠顺着脊椎滚进衣领，她变魔术般摸出块木槿花橡皮，在夜幕里划出暧昧的抛物线。
月光从床栏漏进来，在徐萌尔骤然睁大的瞳孔里碎成星子。她突然鲤鱼打挺坐起，震得上铺铁架簌簌落灰："北极星居然会讲这种话！"我揪着被角的指尖发白，枕巾上未干的发梢正巧洇出兔子的轮廓。
她突然倒吊着探下脑袋，发丝扫过我发烫的眼睑："上次他把偷懒的学弟训到躲进男厕哭，措辞之毒辣能让教导主任做噩梦——"夜风掀动起窗帘，漏进走廊里飘渺的薄荷香，"可听你这么说他给你画表格时温柔得像在写情书！"
我翻身压住躁动的夏凉被："也可能是给宠物做饲养手册..."
"笨！"她突然抛来颗青柠糖，包装纸在月光里划出荧光弧线，"饲养员会盯着仓鼠耳朵傻笑吗？"糖块坠落的闷响惊醒了窗台打盹的夜蛾，振翅声混着她憋笑的颤音，"他分明在给兔子小姐造月亮！"
手机突然在月光里震颤，锁屏亮起的刹那，我耳垂烧成玛瑙色时，她已经夺过手机念出声："你的笔正在写血书控诉状呢～"尾音在夏夜里拉得老长，惊醒了窗外打盹的蝉。
"这真是卢言？"她指尖戳着星空头像，美甲在屏幕划出星芒，"上次他驳回文艺部预算，用三个问号把副会长气到绝食！"夜风掀起窗帘，漏进一缕薄荷香，"可他居然给你发颜文字！"
我蜷缩成蚕蛹状："只是波浪线..."
"他平日对学生会的连句号都像子弹！"她突然甩来枕头砸中我怀里的北极熊玩偶，"快回明天去拿笔！"
对话框里孤零零的"嗯"字像坠落的流星，我揪着玩偶耳朵数绒毛："北极星果然..."
"是休眠火山才对！"徐萌尔突然掀开我蒙头的薄被，"你看这'嗯'字尾巴的像素点——"她放大截图时，我们同时发现那个句号竟洇着极淡的薄荷绿，像宣纸上晕开的星屑。
徐萌尔突然捏住我发烫的耳垂，像揪住兔子的长耳："北极星内部可是有热带气旋在酝酿呢～"我别开脸时，月光正巧掠过她促狭的眉眼，在墙壁投出晃动的剪影。
"才不是..."辩驳声轻得像揉皱的糖纸，飘进窗外骤起的夜风里。谁都不曾预见，这句被夏蝉裹挟的否认，以后会像回旋镖一样击中万槿的眉心。
暖黄台灯光晕里，卢言指尖的笔正在草稿纸上画着不规则螺线。反手藏笔的动作快成残影，却快不过沈母突然亮起的眼睛——这位穿珊瑚色家居鞋的妈妈眼睛倏地亮起小星星："哎呀呀～"她故意拖长的尾音带着蜂蜜罐打翻的甜腻，指尖在杯沿跳起踢踏舞，"原来北极星也会偷藏银河碎片呀？"脑内小剧场已经开始播放偶像剧片头——自家那个冰山儿子居然会握着粉嫩嫩的兔耳笔，这可比他奥数夺冠更让她心跳加速！她抿住快要飞上天的嘴角。
牛奶杯底与桌面相碰的脆响里，那抹樱花粉早被她收进眼底。牛奶表面漾开的涟漪突然幻化成少女轮廓沈，离开时月光睡袍旋出轻快的圆舞曲，她偷偷把手机屏保换成粉色兔表情包，哼着《恋爱循环》的调子蹦下楼梯。廊灯把她的影子拉成长耳朵兔子形状，每一步都踩着幻想中未来儿媳妇送的毛绒拖鞋般雀跃。
这位生了两个冷脸酷哥的母亲，二十年如一日在母婴店对蕾丝裙行注目礼，此刻攥着门把的手都激动得发颤——那支樱花粉兔耳笔在她脑内自动幻化成双马尾小姑娘，正坐在自家餐桌前喊"妈妈我还要吃小熊饼干"。
"明天开始学做马卡龙吧～"她对着楼梯间的穿衣镜比心，镜中倒映着满墙儿子们的跆拳道奖杯，最顶端的金杯不知何时被她偷偷系上了粉色蝴蝶结。夜风掀起睡袍一角，露出她偷偷网购的猫咪连裤袜，袜筒上绣着"女儿是贴心小棉袄"的卡通字。
卢言望着门缝漏进的一线月光怔了怔，母亲珊瑚色家居鞋轻快的踢踏声已沿着木质楼梯盘旋而下。他无意识转着那支兔耳笔，笔帽木槿花吊坠在草稿纸投出晃动的光斑——就像母亲总爱突然哼起昭和金曲，或是给摆件系蝴蝶结那样，这些无伤大雅的小古怪早被归入"沈女士可爱日常"的文件夹。圆珠笔尖重新游走于双曲线方程时，窗外的薄荷香突然浓了几分，惊觉草稿纸空白处竟洇开几道无意识的弧线，像极某人慌乱时颤动的睫毛。
而此刻宿舍里的万槿翻了个身，梦里正循着薄荷香跌入星河，指尖触到天幕那颗总在草稿纸上闪烁的北极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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